谢元宝四体不勤，却很擅长观察人的心思，于是朝他喊道：“押官！我听人说吕帅好得很！还没伤着！”

秦无疾背影顿了顿，转过头留下两个字来：“多谢！”

残酷的生死面前，唯独人和人之间的情意能支撑着心里那股热乎气儿。谢元宝自己叫自己琢磨得感动了，微微跛着脚骑上驴子，打起精神往城门楼方向奔去。

张医官医术高明，却有些独来独往的孤僻劲儿，这还是头一回遇到如此多的关兵帮忙干活。

放眼望去，能够简单缝合伤口的助手就有二三十个人，更别提撒药粉裹麻布这样的小事，都不用再分神挂念。

人员调度的工作由秦无疾全盘接手，而张奉玉与几个正经医官，只需要全神贯注救助断骨开瓢之类的疑难重伤，收容伤患的速度之快，简直前所未有。

只要是活着送到树荫下的伤员，几乎没有一个被放弃。

张医官手头的患者治完了，便顺着树荫一个个检查缝合情况，该补针的补针，该补药的补药。

他看到伤口上的针脚大多歪歪扭扭的，知道他们初次把针往人肉上缝，能做到这个份上已是不易，并没有说什么吹毛求疵的话只要叫伤口闭合了，就能管上天大的用处，至少比来不及医治、命丧黄泉好得多。

正在观察的时候，城门方向又送来了一批伤残。

秦无疾挽起袖子随马厩的下属们一同搀扶众人下马、下驴车，余光扫过叫几人簇拥着的骑士，认出他是卢九江新提拔上来的别奏，名叫苏成业。

苏成业是骑着马过来的，又被数人扶下马背来，小心翼翼地托着手臂。

秦无疾在雁门关两年时间，见过的伤患数不胜数，打眼一看他神色，就知道伤得并不算重。

若是吕迟手底下的兵受了这样的伤……也就是往膀子上浇一盆盐汤便罢了，牙齿扯着麻布往伤处裹紧几圈，仍要提刀跟吕迟一道发疯。

秦无疾看他叫人簇拥着，便没有上前，领着身后众人去背驴车上的伤患。

如此忙碌了许久，他再回到张医官身边取药的功夫，便听见苏成业颇为不满的声音。

秦无疾在树下面无表情听了一会儿，方知他是在追问这些帮忙缝合伤口的关兵来处，听意思是想追究秦无疾玩忽职守之罪。

张医官往日里能跟吕迟吵得有来有回，岂是个好脾气的主，闻言气得当即怼回去：“马厩里头都空了，他往哪儿蹲着做什么，看马粪吗？听说你是读过书的，不懂变通俩字怎么写？有什么比救人性命重要！”

苏成业语气冷下来：“叫他守着马厩自然有守着的道理，倘若出什么岔子你能担待么？”

秦无疾刚想迈出步子，却听张医官身边有道疲惫而沙哑的声音响起：“医官担不起，老子还担不起么？”

方守田一张脸毫无血色，从席子上撑起身子，满身怒气压在双眼中：“出了什么事儿，老子替他担着！你看行不行！”

方守田亦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旅帅，燕水口死死生生，方守田年年都杀在第一线，是之前王祁阳都要好好对待的老人儿，年纪大镇得住场子，在燕水口说话比吕迟管用。

苏成业叫他说得哑了火。

秦无疾从远处走过来取药，并不避人，淡然道：“苏别奏，我就在这儿。出什么事我自己担着。”

他也没顾得上苏成业回答什么，那边还等着药救人呢，抱起两缸药粉便往外走。

苏成业察言观色，自知被他们当作恶人排挤了，待得不自在，便带人往旁边坐着去。张医官在他身后道：“屁大点的地方，只留伤患！没缺胳膊少腿的王八羔子，要么帮忙，要么滚蛋，甭碍着事儿！”

苏成业带来的几个人脸色变了变，听出张奉玉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