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的政治较量,最后却演变成百余名低阶官员无谓的流血牺牲。
鲜血顺着金水桥汩汩而下,渗透冰河缝隙,在帝国上空笼罩出一层难以冲破的死亡薄雾。
更可笑的是,这一场权力战争的最后,根本没有所谓大获全胜的赢家。
韦太后看似赢了,可失去的东西,似乎也很珍贵。受灾百姓对她爱民之心的怀疑,文武大臣对她强权铁腕的怨怼,甚至于将来百年归世,她还要面对史官对其本人治国功过的评说。是非成败对于一个帝王式人物而言,不能说是完全不值一提的虚名。
少帝党的谋划再一次落空,官家依旧是那个有名无实的傀儡皇帝,然而历史的天平却正以一种微妙的形式暗暗向他们倾斜。韦太后今日在朝堂上的暴政,几乎已经可以视作是她将来走向消亡的悲壮预言。
没有人能够万古长青,女人更是想也别想。会有人来终结这一切的,一定会有,这才是无可更改的历史必然。
再说回元暮江,这个一战成名的大奸臣。经此一役,他就真的有钱有权、呼风唤雨,什么都会有了。
不久以后,媒婆一定会把元家老宅的门槛踏破,曾经那些看不起他,断言他不堪大用的人或许也会换上一副讨好新贵的面孔,对着他摇尾乞怜。
当然,不是每个人都会拜高踩低。有那头脑清醒、目光长远一点的,对待元暮江的态度则更加引人深思,大抵就是从原来的不屑一顾变成敬而远之。一个二十啷当岁的年轻人,不走正经仕途,也没有外放做官,就凭着曲意逢迎当权太后加官进爵,此等小人行径,不仅为人所不齿,亦绝非长久之计。
等到官家真正入主文德殿那一天,韦太后彻底倒了,就凭这一次的金水桥风波,就有数不清的人争先恐后地要把元暮江置于死地。
所幸,元暮江这个人终究还是不大聪明,所以他压根儿不会为一些尚未发生的事情而感到担忧。金水桥事一毕,就去慈明殿复旨,韦太后心知她自己用的是个甚样货色,也没多说什么,只大方升了元暮江作“廉访使”。
这种官衔就是那种受宠的弄臣,权力极大,威势很重,但名声特别特别臭,能让元家祖宗十八代都蒙羞的那种臭。
元暮江心平气和地接受了韦太后的“论功行赏”,从宫里出来以后,就很累了。双脚发软,两眼昏花,不太站得稳。说一千道一万,他还很年轻,第一次打杀那些跟他本人无冤无仇的人,怎么都会心有余悸。
周身冒汗以后,就不能自己走路了。云松、蕉叶一人一边架着,在宫墙底下站了好一会儿,元暮江精神好些了,方才喃喃道:“我们这是去哪?”
五少爷刚升了官,报喜的人只怕早就到家了,这时候除了元府,元暮江主仆还能到哪去?
“爷,您糊涂了不成,咱们肯定家去呀,老太太还在寿春堂等着您呢。”
蕉叶这句话,元暮江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听懂,重重咳嗽两声,他只对着两个小厮摆手:“不,不,不回家。”
“不回家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