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1 / 3)

遗怜见状,有些哭笑不得,略等了等,看元暮江昏睡着,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醒,就整整仪容,出门寻她母亲去了。

到了那边一看,蒋忆琼果然正使唤下人给她换衣裳、改妆。汝州的民风要淳朴很多,况家在当地也算不上多大的富户,遗怜没出嫁前,寻常都是穿粗布麻衣,用头巾束发。只有在一些大型节庆,才会点胭脂、戴首饰。

蒋忆琼身上那件儿粗布衣裳刚脱到一半,遗怜进去了,又站在铜镜前,挨个帮她把盘扣系起来,还像待字闺中时那样唤人:“阿娘,我来吧。”

眼泪是在看见亲生女儿的第一眼就忍不住的,蒋忆琼抓了遗怜的手,搂在怀里,哭得天昏地暗。女儿再怎么说嫁出去了,到底也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一别多年,怎么会不牵挂。更别说近一两年,汴京那边的消息还会传回来,遗怜在元家过得苦,蒋忆琼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她那眼泪,越发不成章法地滚滚而来。

遗怜扶她母亲到榻上坐下,她儿时很喜欢依赖母亲的臂弯,此番再见,却不大有扑进蒋忆琼怀里痛哭流涕的愿望。这几年,她长大很多,对于父母之爱,已不再那么信任。

蒋忆琼的泪水,几乎止不住,反倒遗怜没怎么哭。她轻轻握起母亲的手,还开玩笑说:“如今我好好在阿娘面前,怎么阿娘还哭成这样,倒像是我死了似的。”

元家那种日子,可不就是死里逃生吗。蒋忆琼赶忙用绢子擦了眼泪,过后又叫丫头们退出去,她自己翻开遗怜的衣裳,去查看她身上的旧伤。

都是元振文打的,蒋忆琼都听人说过,那个死老头子活着的时候,经常欺负人。遗怜出嫁前,身上连块儿破皮的地方都找不到,现在胸口、腰间、臂膀上却不知什么时候添了伤疤。蒋忆琼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再也忍不住,“啊”的一声哭了出来。

“都是阿娘不好,都是阿娘不好,当日我不该放你去那暗无天日的去处……”蒋忆琼沙哑着声音喊道。三四年的光景而已,她也老了,或许在某些不为人知的夜晚,她也曾为小女儿是死是活殚精竭虑吧。

遗怜的心,苦苦的,对于生养她的老父老母,她不能像仇人那样深恶痛绝。但同时,对于蒋忆琼这种哭丧式的忏悔,迟来多年的道歉,她也没有办法完全释怀,故作大度说,没事的,阿娘,都过去了。那毕竟是无比痛苦的几年,她人生最美好的年华,最抱有希望的少女时期,就那么无情地葬送了。葬送给一个不相干的烂人,太可惜。

蒋忆琼实在哭得伤感,引得遗怜也背过身去,不停擦眼泪,哪怕她并不想放出那种悲痛欲绝的哭声,然而泪水总是牵线似的往下掉。她不想在母亲跟前展露过多无意义的脆弱,因为除了哭、同情、怜悯,况家这边所谓的娘家人,也根本不会为她多做什么。

往后的日子,是好是歹,跟着霍引渔,是福是祸,都得看她自己。

意志是坚定的,可情感却禁不起来回攻防,哭到最后,遗怜还是不争气地回头,紧紧抱住蒋忆琼,把眼泪全都藏进母亲宽广的胸怀里。还是贪恋那种略带黏腻的脂粉气,夹杂着三餐四季的味道,独属于母亲的爱。还是贪恋的。

“阿娘,其实我好想你……”

遗怜这句心里话,说得一点也不轻松。

蒋忆琼还像小时候那样把她抱在身上,时不时摸摸她的头发,捏捏她的裙带,仿佛时光并未将一切无情改写,她们的母女情深,还一如当年,不曾有些许变化。

况宗实赶回家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岁月静好的景象。他进屋的步子停了停,也觉得恍惚,就像回到了遗怜还没出嫁那时候。这么多年下来,后悔大家都后悔,当年也是猪油蒙了心,怕女儿不出嫁,将来会给儿子添负担,就硬把人送走。害了姑娘一辈子不说,几次差点活不下来,真是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