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怜看得明白,但她并不打算因此怪罪霍引渔。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况且她也早就过了多情善感的年纪,都定亲了,将就过吧,还要怎样呢?
“你不必一脸愧疚地望着我,我又没有要怪你。只不过,你有时候做事情太招摇,我满心满肺的话想劝你,到底身份不够,只盼你自己警醒些,咱们平平顺顺把日子过下去,也罢了。”
况遗怜这个女人挺奇特的,不笑的时候反而更好亲近。霍引渔听她这样语重心长地说话,心里早就一片温软,点头不迭,说:“你是我未来的妻子,自然说什么都是对的。我愿意听你说,我什么都愿意听你说。”
还是有些晚了,他们后来就没再往别处去。到了点灯的时候,满城花灯照彻,暗夜如同白昼,孤男寡女总在一处,又怕非议,只好各回各家。分手的时候,霍引渔还买了一盏花灯提在手上,当然是叫遗怜带回家去,遗怜欣然接受,叫秋白收下后,就往马车停靠的地方走。
中途又路过那个做泥人的小摊,遗怜停下脚步看了会儿,鬼使神差般,她叫秋白再买一盏灯来:“五少爷去年不是说喜欢个甚么花灯?你还记得吗?记得的话,就去买来,只当是哄哄他了。”
秋白满以为三太太这是要嫁人了,觉得五少爷孤苦伶仃,可怜见的,便乐得对他好些。哎一声,她挤进人群,费力帮元暮江找螃蟹灯去了。
泥人摊主还认得遗怜,眉开眼笑问她:“娘子有何贵干?”
遗怜嗫嚅双唇,思来想去,不知怎么说才好,犹豫道:“老人家,你还记得先前同我一块儿走的那个少年人吗?穿蓝袍,戴白玉冠的那个。”
做小本生意的,记性就是好,摊主一拍脑袋,忙说:“记得,记得,就是不拿扇子那位的小少爷,对吧?怎么,娘子也要为他捏?”
遗怜尴尬得咬唇,拿出钱来,低声交代:“有劳了。”
有钱不赚是傻子,泥人摊主哪会嫌麻烦,笑得合不拢嘴,又开始胡乱打听:“那位小少爷是娘子的弟弟吧?老朽瞧着,他的年纪是要小些。您看,他这面也嫩,身形比起那位银袍郎君更单弱,不过要说俊俏,还是他更胜一筹……”
遗怜背过身去,没理这些废话。
做生意的,眼都尖,卖泥人那老头儿看眼前的女客是这么个少言寡语的性子,也就闭上嘴,认真捏起泥人来。
几下里一耽搁,回清平居的时辰更晚。那个酷似元暮江的泥人儿,遗怜一直藏得很紧,不敢让丫头们发现。经过书房时,她也是亲手交给云松、蕉叶,只说是五少爷开口要的,好生替他收着。
两个小厮什么都不知道,还以为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俱敛神道:“太太放心,等明儿个五少爷醒了,我们一定拿给他过目。”
折腾一天,遗怜也累了,没心思去管元暮江是真睡还是假睡,转身就往回走。
没要丫头们跟着,她的心绪,实在是太坏。走到一半,遇见个石凳,她就坐下来,抬头望天。夏夜里也会有风,把满载俗世期许的孔明灯吹得到处都是,想借别人的灯许个愿,双手合十想了半天,又无力垂下。
女人做到她这份儿上,仿佛对什么都不作指望了。活着,只是因为没有勇气去死。至于其他,她的人生,哪还有其他呢?
竹叶发出簌簌的响声,更远一点的地方,还有杜鹃在啼叫。遗怜也开始小声地“不咕、不咕”,她小时候是最喜欢学鸟叫的,有些时候父亲哥哥上山打猎,她也会偷偷穿男孩子的衣服跟去。
山林里的鸟儿特别多,百灵、翠鸟、乌鸦、燕子……叫声更是千奇百怪。遗怜挨个挨个学,遇到记不清楚的,就去田庄上问那些做农活的阿婆。她们知道的,都会告诉她。
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那时候很自由。她的人生,到底是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