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究竟女人做什么才是对的呢?
兰则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样态很不雅,泪流满面,妆全花了。
贺翊急得一声声喊丫头们送手帕来,她自己接过去,一点一点替兰则擦,口里仍在赔罪:“对不起,我真不知道你们之间是这样的。哭成这样,你一定很委屈吧?”
兰则再也压抑不住山洪倾泻般的思绪,扑到贺翊怀里,低声啜泣起来。
贺小郡主今天穿了一件儿极体面的朱红团花大衫,兰则趴在她身上哭的时候,仔细瞧了瞧,发现那花样挺别致的。等哭够了,就瓮声瓮气问:“你这衣裳绣的什么花,真漂亮。”
贺翊也不瞒她,直接把银绣翎羽那面翻给她看,说:“夏至那天,太后娘娘赏下来的,不知是个什么东西,你要喜欢,晚些我叫丫头描好花样,给你送过去。”
说着,她就要把大衫脱下来:“实在不行,我叫人把这件儿包好,你直接拿回家吧。这样的衣裳,不过常服,送人也不怕。”
兰则忙摆手:“我不要!”
贺翊想起她刚刚那句“拣别人不要的”,心里也有些避讳,又把衣裳穿好,说:“改日,改日我一定送一件崭新的到府上。”
兰则这才笑了,语气却还是有一点娇:“我才不要,郡主娘娘的衣裳,还是太后娘娘亲赏的,我这种卑贱之身怎么敢穿呢?”
外人尽管一口一个贺小郡主捧着,可贺翊知道,那都是看家里长辈的面子,宫里其实,并没有正式加封她。姜兰则这句“郡主娘娘”,此时听起来阴阳怪气,倒有点寒碜人的意思在。
“好一张利嘴!看我不打你!”
贺翊追上兰则,两个年轻女孩扭打在一块,不多时,就把冯琦忘了个干净。
冯琦听他母亲的话,一直躲在房里,慌脚鸡似的走来走去,尤其魂不守舍。
他知道今天姜兰则来了,贺小郡主也在,有心想亲自出面,跟兰则当头对脸说个清楚,又怕招惹是非,越发闹得各方不安宁。使唤小厮出去问了几遭姜四姑娘的动向,都说兰则在酒宴上怡然自乐,举止娴雅,挑剔如霍夫人,也当着众人夸她教养好。
冯琦为此高兴了一下,无论如何,他还是希望兰则过得好。没过多久,他的眉头重新打结,小厮又进来报信,说姜四姑娘被贺小郡主带走了。冯琦一下慌了,刚想夺门而出,丫头小厮先跪了一地,都是求他三思,不要做让冯贺两家难堪的事。
那天,冯琦难得还勇敢了一次,不管不顾跑出去找姜兰则。家里惯常接待女眷的地方,他都知道,沿着廊桥水岸,不知兜了多少圈子,终于在一架蔷薇底下,看见了姜兰则的身影。
数月不见,她更瘦了,个头也没见长,薄薄一件绿裙,日头照出豆蔻影,满身都是荼蘼香。另有一个穿红的女孩儿正细细抱了她哄,兰则趴在那红衣女怀里,哭得尤其伤心。
冯琦停下脚步,忽然就不敢上前了。
他才是这一切的罪人,他不该逃避的。初见那次,大人们本来要把她引见给元五,是他看她一袭红衣俏丽非常,这才动了歪心。马球场上主动攀谈的是他,下了球场百般示好的,更是他。都说君子不夺人之好,可他夺了人来,又不知珍惜,岂不更加可恶?
他一直都知道,他的亲事,自己做不了主。他一直都知道,还是厚着脸皮去了姜家为元暮江设下的桐花宴,他一边撬着好兄弟的墙角,一边肆意享受心爱之人的柔情。他说提亲,说下聘,说带大雁上门,真的就只是说说而已。
他不仅自己没有当真,同时他还希望,姜兰则也不要当真。
光凭少年人心中那一点单薄的爱意,多数时候都是成不了事的。这么简单的道理,冯琦怎么会不懂呢?他一直都懂的。所以,他拉不下脸去见姜兰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