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么?”
“反省。”
白漠原抬起眼睛,认真而平静,正正望着她。他看着很乖巧,说出口的话也讨人怜爱。
“是我不好,惹您生气了。今后再不会有半分的欺瞒……恩人,我当真从没想过……”
“我知道。”
宋星沉淡淡打断了他。
“我知道我那些猜忌都是荒谬的。你的忠心一如既往,从来没有变过。”
恩人信他!
白漠原终于松了一口气,但另一口气仍然高悬着,不敢放松。他觑着宋星沉神色,下定决心,正准备试探地开口,她却主动回答:
“是,我今日喝多了。”
“……”
“我去了花楼,喝了酒。”宋星沉慢慢抬起眼帘,一丝丝盯住了他眼底。一双眸子平淡如水,像是噙着无边无际的寂寞荒凉,无知无觉,冷漠地望着,冷漠地自言自语。
“我召了妓。”
冷光利箭从她朱唇吐露。她一字,一句,剜过他血肉,却还目不错珠地盯着,鉴赏他鲜血淋漓的样子。
“他们年轻,漂亮,也很懂事。”
“鸿雪生得白净,手脚修长,跳起舞来就像画儿活过来,但他学的‘伺候’还太少……祁一会的花样儿就多了,只可惜太聒噪,鹦鹉似的,我不喜欢……椋鸟,他很会揉肩捏腿,他的腰很美……”
魔女念念叨叨,细数着今夜的猎艳心得。她平淡坦然地在白漠原面前摊开,详细得残酷,似乎不曾看见对面那位年轻人于夜色下微微颤抖的身躯。
他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盯着地面,干涩地苦笑。
“……对不起,恩人。是我无用。”
若是他没有跪剑祠!若是他没有受伤、不需要静养,若是他能献上自己去填满她的欲的沟壑,是否就能将她的夜晚攥在手里?
是他没用……
是他太没用了,才让她感到寂寞……
宋星沉盯着他,忽然长叹一声,打断了小家伙的懊悔与妒火。
“你还是不明白。”
她站起身,向他走去,眼底倒映着他的面容。
“这就是我。”
她平静道。
“轻易寂寞,不知长情。那么漫长的寿命,我却不知怎样将一小段独独划分给你。”
“我确实喜爱你,白漠。”
云淡风轻的一句话,蓦地点燃他眼底神采,如枯木逢春,死而复生。
她接着说
“可我也喜爱他们。”
“所以啊……你瞧,”她的手缓缓抚上那面略微僵硬的肌肤,温声轻叹,却如同恶灵低吟咒语。“我只能做一名阔气的嫖客,仗着你的愚忠为非作歹,喜怒无常。”
“为什么拒绝我帮你赎身呢?”宋星沉茫然俯视着她的小家伙,拇指擦着肌肤划过他眼下,仿佛那里有泪水逃出了他眼眶,掉落下来。
没有泪水逃脱。白漠原只是仰望着她,一动不动。
“没有那一纸束缚……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或许开个剑馆,或许开个茶楼?总之不要做娼妓了……世道愈来愈不太平。”她喃喃道。“你会交到更多朋友,明白更多事情,应该有更多光照在你身上……”
“您以为赎身就能解救我?”
白漠原冷静地打断了他的神明,直视那双倒映着他的瞳孔。
“姐姐……”
他轻轻地唤。
“赎身只是赎得行尸走肉。只有您想要我,白漠原才真正得到救赎。”
“我所求不多,只求能像您的使奴乌寻一样……”
形影不离,侍奉在侧,直到您厌弃。
甚至不劳烦您抛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