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做工的地?方,汉子二话没说告了半日假,又找人扛着竹架,冒着大雨上山给他一路抬回来?的。
刚知道自己腿废了,怕是再也?站不起来?的小半个月里,顾昀川几不欲生,成日坐在床上一言不发。
那会子,郑松石下了工就过来?瞧瞧他。一个沉默寡言的汉子,平日里便不多亲近,这时候更是说不出半句体己的话,他就只默不作声地?坐在椅子里,一待就是一个多时辰。
顾昀川知道,郑家叔叔是怕他想不开,他宽慰不了人,就多陪陪,好?像只要在眼皮子底下,就能叫人安心?。
后来?顾昀川精神头好?些了,郑松石眼见着高?兴,他背着镰刀上山砍了木头,用锉刀磨了小两个月,打了根手杖,磨得?光滑平整后还烫了腊,才把杖子送过来?。
一如他人一样的沉默寡言,郑松石将手杖轻轻放到顾昀川的床沿上,便开门出去?了。
那会子他还想不开,顾不上这里头的情谊,眼下烛火摇曳,顾昀川举起碗,郑重道:“郑叔,多谢你。”
郑松石只摆了摆手:“咱爷俩不说这个。”
顾昀川感慰,他有?许多话想说,最后都?混在这一碗酒里,一饮而尽。
郑松石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也?跟着喝了个干净。
今儿个家宴,两家人坐在一块儿,没有?顾忌地?说着掏心?窝子的话,将陈年往事就着酒香慢慢煨,亲热又舒坦。
这一桌子,就虎小子没那么多心?思,他哭了一个日跌了,可是劳心?费力,这会儿饿得?紧,只顾着埋头扒饭,直到阿爹叫他,他才停了筷子,伸手抹了下满嘴的油花,磨磨蹭蹭地?走了过去?。
郑松石是个粗人,没念过书,可也?知道读书识字是大本事,他叫郑虎站端正了,嘱咐道:“好?好?学,别给你川哥添麻烦。”
今儿个开怀,顾昀川也?敞开了说话,他道:“虎小子聪明、有?天赋,是读书的材料。好?好?学,比我走得?更长远。”
他看着郑虎,眼里有?期许。
郑松石不多会说话,可眼底看得?清明,他又倒了一碗酒,抬起来?与顾昀川碰杯,闷头喝了个干净。
糯米作底酿成的黄酒,一股子绵柔醇厚的谷香,过口?入喉又呛人,得?抿唇咂摸一口?才能消下些辣。
郑虎在边上瞧得?眼馋,也?学着咂摸了一下嘴。
平日里郑松石喝酒,多是只叫郑虎闻闻味,从不让他喝,今儿个确实?高?兴,看着虎头虎脑的小儿子,笑道:“尝尝?”
郑虎懵懵懂懂地?点头,郑松石便捏了根干净筷子,用筷头沾了点黄酒,点到他的舌头上。
辣味呛鼻呛口?,直冲天灵盖,郑虎皱眉眯住眼睛,苦着脸吐舌头,惹得一桌人都笑了起来。
灯火里,顾昀川扭头看去?沈柳,人一多这小哥儿就更不爱说话了,这会儿大家伙都?笑闹起来?,他也?是眯着眼边笑着边往他肩上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