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婶笑着请人往里进:“天冷了怕菜上桌了就凉,在锅里温着呢,你们先坐,这就端上来。”

见赵春梅提着篮子?,她皱起眉头,推拒着不肯收:“咋还带东西呢,怪见外的。”

赵春梅把篮子?上的布巾掀开:“不是啥贵重?物件,前街现灌的黄酒,汉子?们在,总得?喝一点,还有这个,我自己碾的辣椒酱,你总得?尝尝吧。”

吉婶瞧着篮子?,脸上浮起笑意:“那我就收下了,你做的东西向来好吃。”

时值深秋,天黑得?早,不多时,已是明月高悬,星垂平野。

怕堂屋太黑,吉婶点了两盏油灯,灯火葳蕤,映得?四?面砖墙亮堂堂的。

饭菜很快上了桌,多是地里应季的菜,做得?却细致。开了黄酒的纸封,醇厚的酒香飘散出来。

圆桌中间是主菜,一整条清蒸鲈鱼,鱼腹竖切,里头塞着去腥的嫩黄姜片,过火蒸过之?后,切过几?刀的鱼身?上绡纱一样透白,上面铺满了青葱绿丝,氤氲的热气缓慢蒸腾,鲜香味溢满了屋子?。

白云镇多山少河,鱼鲜卖得?贵,寻常人家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吃上一口。

吉婶笑着道:“今儿个昏时叫虎子?爹到集上去买的,他做鱼的手艺好,快尝尝。”

闻声,顾昀川起了筷子?,低头吃了一口,鱼肉细嫩爽滑,入口即化,他轻声道:“好吃,和小时候一个味道。”

说着,他又夹起一块儿鱼身?上最?细嫩的肉,轻轻放到了沈柳的碗里。

郑松石是个粗人,向来沉默寡言,更不会说什?么体己话,他看向顾昀川,伸手将酒坛子?拿了过来:“能?喝酒了吧?”

顾昀川抬起碗:“能?。”

“那咱爷俩喝一碗。”

郑叔,多谢你 夫郎自己来

常言都?道远亲不如近邻, 顾郑两家确是如此,守望相助、笙磐同音,扶持着过了许多年。

顾家原本是不住在这条街巷的,祖、父两辈接连去?世后, 赵春梅无力抚养两个孩子, 将不大的宅邸变卖, 在这条巷子里落了脚。

那时候赵春梅年纪轻轻作寡, 娘家不肯收留, 重创之下一蹶不振,日子过得?浑浑噩噩, 时常坐在日头底下一待就是几个时辰, 动也?不动。

顾昀川还小, 顾知禧更是还没有?灶台高?, 两个半大孩子从富裕日子跌进苦水里,连灶火都?不会生,时常饥一顿饱一顿。

知道阿娘心?里头苦, 顾昀川不敢扰人, 有?时候饿得?紧了,带着小妹站到别个家大门口?,眼巴巴地?往院子里头瞧。

顾昀川都?还记得?,是吉婶给俩人领进的门。

那时候虎子还没生, 家里只有?大闺女在, 见了他和顾知禧,忙跑到灶房拿了两只白瓷碗, 把碴子粥盛得?满满当当,怕吃得?腌心?,又装了小碗酱瓜, 一并?塞进了他手里。

赵春梅已经许多日子不曾出门,形容枯槁、毫无生气,也?是吉婶进的门,风风火火打扫了院子,做了一顿不多丰盛却?管饱的家常饭,同她说:“日子再难,也?得?往下过啊,吃饱了,才有?力气活。”

后来?俩人熟络了,吉婶就时常带着郑蓉过来?找赵春梅,姐妹俩一块儿在屋里做绣活、上巷子口?磨辣子、赶早集买菜苗……硬生生把万念俱灰的赵春梅从淤泥里拉了出来?。

后来?郑蓉成亲嫁人,顾昀川还作为她“娘家弟弟”,和郑虎一块儿拦过门。

半年多前,顾父忌日,瓢泼急雨里顾昀川自半山腰倒头跌下,一路滚摔到了泥坳里,顾知禧当即吓得?脸色苍白、浑身僵硬,赵春梅力气小,抬不动人,发了疯似的一路奔回家。

是吉婶找到郑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