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开口,声音嘶哑低沉,自顾自说着:“奶奶,对不起。”

一句话,陈秀珍浑浊的眼睛霎时落下了眼泪。

陈渡唇畔翕合,继续说道:“当初答应你的事情,我不仅没有做到,还让她平白无故受了伤,是我的错,对不起。”

少年头颈垂下,向来挺直的脊背也微微塌下,犹如弓箭上断裂的弦。

客厅内,陈秀珍早就泪流满面,她知道陈渡苦命,摊上这个一个爸,这本不该是他的错,可她想到明郗躺在病床上,后来又被明憬带走,心里顿时泛起丝丝心疼。

宋斯望再也看不下去,从陈渡跪下的那一刻,他就忍不住鼻尖开始阵阵泛酸,他转过身,往院子外走。

眼眶蓄起温热,宋斯望仰头看着天,寒夜昼短,日光已经渐渐隐下,天雾蒙蒙的,云层压抑地像是要坠下来。

身后隐隐传来抽泣声,宋斯望吸了吸鼻子。

他平日洒脱惯了,再烦心的事只要睡一觉吃顿好的,也就过了。但此刻,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也会因为这个而流泪,他想不通,那些彼此欢笑打闹的画面幸福的好似还在昨天。

不是约好一起守岁过新年吗,新年为这么难。

贺子昂也出来,他站在一旁,心烦意乱地从烟盒里取出一根烟,衔在唇边,掌心挡着风,蹙着火苗升起。

明郗离开后,陈渡的世界彷佛陷入了无边的孤寂,身边再没有她的身影,就彷佛她从来没有来过覃梧,从前的那些只是幻影一样,他身边仍旧只剩下这些人,他却再也没办法回到从前那样。

陈渡出院的第二天,陈国华回到家,那天过后,他一直惶恐地过着,又怕被那群追债的找上门,又怕陈渡万一真有什么好歹,他偷偷去过医院,却不敢进去看他,只能在护士台问陈渡的伤势怎么样了。

护士说刀伤的很严重,失血过多,再晚来半个时辰,人就没了。

当他再一次出现在陈渡跟前时,陈渡平幽的眸子无波无澜地看着他,语气薄凉:“你还来做什么?”

陈国华穿着一件老旧的黑色外套,肤色蜡黄,脊背微微躬着,听见这话他面色悻悻,手指蜷缩着,低下头不敢直视他:“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陈渡扯唇,呵出一声薄凉至极的笑声:“看什么?看我被你害的有多惨吗,看我死没死吗?”

“不...不是。”陈国华连连摆手。

以往,两人一见面空气都像燃着火星子,这是生平第一次,陈渡很平静的和他坐在一块说话,也不是不恨,而是心已经哀凉,没有什么能够波动他死寂般的情绪,他靠在沙发上,整个人都很颓然:“你觉得这个家被你害的还不够惨吗,当初为了给你还债,奶奶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变卖了,后来你入狱后,没多久她老人家就死了,我收的尸。”说到这,陈渡呵出一声讥讽的笑:“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这就是你十多年来作死的下场,一条人命还唤不回你的良知是吗,现在是要我也死在你跟前吗。”

陈国华胸腔猛地一震,他抬眼望着眼前这个唯一的儿子。

陈渡已经没什么要和他说的了,他起身转过头看他,目光犀利如利刃,语气凛然似冰窖,最后留着他一句话:“陈国华,往后余生别再让我看见你,否则我怕控制不住自己把那一刀还给你。”

话落,陈国华瞳孔瞠大,颤颤巍巍站起来,干燥的嘴唇翕合:“你...”

陈渡颓废了好一阵子,后来返校,大家险些不认识他了。

返校的第一天,陈渡看着教室内那个唯一空置的座位怔怔的失神,班会课上,张钰也盯着那张课桌,沉沉叹了口气,最后喊人将它挪走。

她在二班剩下的最后一抹存在的痕迹被彻底消除。

她像一场绚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