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普通的办公室差不多,甚至承袭帝国军部一贯的简朴风格,哪怕是宪兵长办公室也显得稍许逼仄拥挤。大大小小的置物架塞满了文件档案、铁质的保险柜焕着克制的温度。
郁宴安注意到,在散落一堆文件的办公桌上,一张照片格外显眼。
从上而下的视角,分辨率不是很高,是显而易见的监控摄像镜头。时间大概是接近凌晨,周围的光线大多来自路灯。
照片的中心是一个瘦弱的军装青年,神情怯弱,右脸一片红肿。周围围着一群人,从勋章来看,都是新生。领头人染着白金色头发,甚至是眉毛都染成同样的色系。
瘦弱青年的鼻腔塞着两根烟,眼神麻木地枯立在墙角,烟雾模糊了具体的面容细节,像是堆叠满空洞与阴影的符号。隔着单薄的照片,郁宴安似乎也感受到那股挥之不去的呛人烟味,挤入鼻腔陷入整个五脏六腑。
一张便利贴横在照片上,上面写着:一等兵宋进文,疑似遭受军中霸凌。
照片的下方是一封带血的信件,纸面多处格外薄皱,是液体侵蚀纤维留下的痕迹。
「致军部司法部门:
在此,我实名举报48梯其他成员对我长达一个月以来的语言羞辱和肢体霸凌。
他们强迫我吸烟,吃厨余垃圾、扇脸、踹腹,控制我的排泄时间,甚至对我进行精神侮辱,让我对着镜子辱骂自己,辱骂自己的家人,如果我不照做,他们会变本加厉。
他们会当众诵读母亲给我的信,并威胁如果我不听话,我的家人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在此期间,没有一个人能够处理这件事。我找到48梯的直属长官,他没有任何表示,只告诉我要忍耐,这在首都军校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这是正常的吗?那我大概是疯了。所有人都会守着所谓的规则,一个不知从何时开始,却将永远延续下去的规则。
现如今快到一个月了,他们的新生结训就要结束,一想到他们会重新戴好伪装,干干净净地步入新世界,我所承受的一切到底有什么意义?被侮辱,被凌虐,被剥夺一切属于人类的符号。我不知道要如何面对未来的路,我好像永远停留在这里,走不出去。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久的梦,会死在梦境里的梦。这里的一切太虚幻了,只有巴掌和辱骂告诉我,这就是真实。
在踏进首都军校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在告诉我要“为了帝国”,为了人民的幸福而奋战,为了帝国的荣耀而奉献,我曾无比坚信这点,现在却动摇了,帝国实在太大了,大到囊括了这群恶心的畜牲,我们所付出的一切努力,到头来全部还给了这群道貌岸然的高位者,这不合理,我也无法接受。
我是人,而不是一团被杀死的血肉。
我不想成为未来的施暴者,将暴力延续下去。那就让一切从48梯结束吧。
恳请军方对他们进行严肃处理。
48梯一等兵宋进文呈上」
一行随意的红色批注几乎盖住那团泣血的字,章令扭曲而露出爪牙,上面指示:
“压下去。”
安德烈·诺曼/排尿控制/你要对我负责
郁宴安伫立着,长久地维持拿起信件的姿势。
信的内容不长,但他读了很久,反反复复地描摹每一个字,那些笔锋颤抖的字体扭曲着,横跨了时间与空间的阻隔,过多的情感裹挟住他,塑成一个单独封闭的信息蚕茧,甚至都没发觉孟缚渊早已整装好来到他面前。
“你不应该看这些。”
孟缚渊抽出信件,含着警告意味地说道。
涉及军部风气的敏感事件,尽管不算什么机密,知道得太多总归不是什么好事。军队霸凌,对于首都军校,乃至于整个帝国体系来说,都是在潜规则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