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65 / 87)

托庇大树之下的弱草,而是深植卑下之地、可以迎风自立的瓦松。你不在,我也能带着他们活下去。”昨叶何流露出的眼神,充满找到自己真正方向的喜悦与坚定。吴定缘暗暗感叹,那一条简陋的堤坝,居然同时成就了一正一反、一朝一野两个人,也真的算是佛母显圣了。“对了,荆溪呢?”吴定缘环顾左右。他昏迷了好几天,一醒来就被于谦拽去紫禁城,然后直接下了诏狱,一直没见到苏荆溪。事实上,自从两人那一夜定情之后,他就再没与她近距离接触过。如今心病既去,大事已成,他迫不及待想见到她,好好跟她说说话。昨叶何嘴角含笑:“其实苏姐姐在你入狱之后,就来找我了。她算得可准了,让我们少安毋躁,不过数日,一定会有人主动上门来解决。”“那她人呢?”“她在京城里尚有一件小事,办完再与我们会合。”“这是她的原话?”“是啊,怎么?”吴定缘像一只敏锐的猎犬,在语气中嗅出一丝古怪。苏荆溪在京城的事情,无非是要替王锦湖报仇,这无论如何都不是一件小事。她说得轻描淡写,似乎在故意遮掩着什么。难道说,是因为我?吴定缘心头一跳。他与天子已决裂,苏荆溪必然得不到朝廷助力,而王锦湖的夫家权势估计不小,以她的性子,恐怕会去孤身复仇。“她只是说了这句话就走了?”吴定缘瞪视着昨叶何,目光灼热而犀利,像两根刚从火炉中抽出的赤色通条。昨叶何回答说是的,可吴定缘立刻捕捉到她脸上的一丝不自然。“她到底还说什么了!快告诉我!”他恶狠狠地抓住昨叶何的双臂,发现其中必有蹊跷。昨叶何没料到自己随口一句话,居然被掌教逼迫得这么狼狈,她越是躲闪,吴定缘越是疑心大起。“有些内情,你不知道。荆溪这一次单独留下来,只怕会有生死之忧!”吴定缘急切道。昨叶何一听这句,这才不太情愿地低声道:“她,她还留了一封信给你,让我过了黄河再交给你。”“信呢?”昨叶何暗骂自己不谨慎,勉强从怀里取出一个信封,刚掏出一半,便被吴定缘抢了去,“刺啦”一声扯开信口,从里面拿出几张桃红色的薛涛笺。笺上写了满满的蝇头小楷,一看便知是苏荆溪亲笔。而且考虑到吴定缘的水平,里面用的全是浅白俗话。吴定缘在院子里寻了个石堡小样坐定,捏着信笺读了起来。这一读,便是小半个时辰过去,吴定缘生平还是第一次持续阅读这么久。昨叶何见他全神贯注的模样,本来还想调笑两句,可很快却发现不太对。吴定缘的手腕在微微抖动着,下颌不时收紧肌肉,让凹陷的脸颊更加瘦削。一层细密的血丝,悄无声息地从眼眶里渗浮。他一直在读着,读到几乎要和石堡融为一体。昨叶何不敢打扰,只好耐心地在旁边等着。吴定缘扫完了最后一行,默默把信笺折叠好,揣入怀中,然后仰起了头:“阮安,天寿山长陵那边你熟吗?”沉迷于作图的阮安头也不抬:“长陵营建,我确实曾参与过。”“这院子里有模型或图纸吗?”“天子陵寝建成之后,模型与图纸都要销毁。”吴定缘走到他跟前,一把推开画到一半的图纸,搁了张新的在面前:“我不要墓里的,只要陵寝附近的地形分布,你现在给我画一张简图,要准确!要快!”阮安不明白他要干吗,不过还是提起了炭笔,很快便绘出一张长陵简图。吴定缘揣起图纸,从净桶里取出几锭银子,又拔出雁翎刀,朝门口走去。昨叶何惊道:“掌教你去哪里?”“天寿山。”“您去那儿做什么?”“去问个明白!”永乐五年,仁孝徐皇后去世,朝中本来预备在金陵的紫金山兴建帝墓。但一位叫作廖均卿的术士对永乐皇帝说:“王气北移至燕,宜在北平修建陵寝,以定百年之基。”他亲赴燕地,最终选中了一块叫作黄土山的吉壤。这座黄土山坐落于京城西北,乃是太行之余脉、燕藩之北屏。其山势雄壮庄严,起伏连绵,如有千万天马自九天奔腾而下;左右龙虎相护,前朝后靠俱全,又有玉带横流其间,是个上佳的风水格局。用廖均卿的说法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