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回见到舒和,他便?想?成亲生子,但只要一回家?,见了家?里他爹打他弟弟、娘打他爹的狗飞驴跳、争吵不休,这念头又叫打消了。
“孟三,还?不走么?”谢祁与主官略说了几句便?也走过来?了。
此时已上灯了,一盏盏黄纱宫灯下?照出细密的雨丝,天地昏暗,但谢祁转身从弥散廊中的雨雾中行来?时,却叫人眼前一亮。
风动衣袂,只是素淡无补的宽袖青色官袍,都叫他穿得风骨峻拔。
孟庆元摇摇头,站起身来?,笑道:“反正我?无家?室,将今日与明日要整理?成册的文书规整清楚再走。省得冬至后休沐归来?手忙脚乱,你与舒和先出宫吧,雪天黑得快,别再耽搁了。”
而且……他若是回去太早,他四弟怕不是又要吃苦头了,还?不如晚些好,爹娘歇下?了,他偷摸进屋睡下?,还?有?一夜清静。
两人极为相?熟了,谢祁问过需不需他帮衬,被孟庆元拒绝后,便?没什?么说的,上前拍了拍他肩头:“后日见。”
孟庆元摆摆手:“去罢。”
舒和却没急着走,伸出短胖的手,将身上挎着的小菱角包翻了又翻,翻出块龙须糖,抬手要递给孟庆元:“孟三叔,给你吃吧。”她扬起小团子似的小脸,一本正经地嘱咐,“垫垫肚子。”
孟庆元心中一暖,郑重接过来?,微微拱手行礼:“这厢多谢小娘子了。”
舒和这才弯起眼笑,与他挥手作别,便?扭身拉住谢祁的手,跟在两个撑伞提灯引路的内侍身后,蹦蹦跳跳地出宫去。
孟庆元望着父女俩身影消失在朱红宫门外,剥了糖塞进嘴里,又回文书房里忙了半个时辰,才回值房换下?官服,饥肠辘辘地离宫回家?。
大内虽小也是五脏俱全,学士院在皇城西?南角,在右掖门附近,与枢密院只隔一条宫巷,出宫倒也十分方便?。
在宫门处领回了自家?的驴,这驴老了,性情总算温顺了些,却还?是爱放屁,且放得更响更臭了!孟庆元抚着驴颈鬃毛,听它屁股后头噗嗤噗嗤响,叹气道:“哪个小黄门又不听劝,给你喂豆子了?”
老驴无辜地咴儿咴儿叫了几声?。
多年?相?伴,孟庆元早不忍心骑它了,只叫它驮着自己的褡裢,自家?撑了伞冒着雪一路走。经了御街往西?,再经兴国寺走上一刻钟,便?能到国子监夹巷了。
此时天已黑透,雪也愈发大了,巷口厢军的值房都点起暖融融的炭炉子了,各家?的灯笼一团团地照亮着小巷。
孟庆元牵着驴与值守的厢军颔首为礼,对方见了他腰间悬挂的鱼袋,又举着烛台看清他的脸,一拱手,便?退了回去。
这时早过了国子监散学的时辰,又落了雪,巷子里本该冷清的,但空中却弥漫着一股香喷喷的味道,竟还?有?不少青衫学子逗留在巷子里,三三两两的,手里有?的举着串了肉肠的长竹签,有?的手里抓着个油纸包,里头是个馅料全铺在外头的奇怪“露馅”三角饼。
众多学子们你争我?抢,边吃边闹地从一脸疑惑的他身畔经过。
孟庆元除了舒和给的一颗糖,一整日没吃东西?了,本就饿得前胸贴后背,被这满巷子荡漾的肉香油香饼香迎面一扑,五脏庙全揭竿而起,他不由牵着老驴边走边伸脖子张望,终于发现了热闹的来?源国子监后门附近聚着好些人,屋檐下?有?两盏灯笼在风雪中微微晃动,仔细一看,好似写着“姚记兴隆”四个字。
姚记?姚博士家??他家?什?么时候开了食肆?!
惊诧又好奇,孟庆元忙把噗嗤噗嗤放屁不停的老驴随手栓在家?门口,自个先不进门,快步往涌动的人群中探看。
就在他匆匆冒雪往姚家?去时,愈发凄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