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生没说话，视线滑到女人脸上。无声的对视。女人将手搭在男孩肩上，没有低头，依然盯着方生，道：“我刚买了包子，我们还没有吃饭。”

方生于是笑起来。

在身旁弟弟“我哥怎么大街上随便抓人的手？”的茫然目光里，他信手接过女人手中热气腾腾的塑料袋，很自然地揉了把男孩的头发，再向女人伸出手：“回家吃饭吧。”

女人也笑起来，牵起方生递来的手，也拉起儿子的小手，“走吧。”

好自然。好像十年的分别从未发生。那天女人只是出门买了晚饭，而今天他们一起回家。

方生接回了自己的爱人、儿子与亲弟弟。

没人敢去问老大的家事。但若有似无的诡异气氛中，楚晖的位置变得尴尬起来。

此前楚晖的存在一直都在其他人心里挺诡异的。说是兄弟吧，年龄差更像父子；说父子吧，态度又更随意，但总归是有些特殊的。

作为黑帮，直接间接导致家破人亡的事不少，与楚晖当初处境相似的小孩也很多，但要么斩草除根杀死，要么留给专人培养成死士，便是自己人的遗孤也不过是给予很好的待遇找人收养；不管是谁，再没一个像楚晖这样被方生亲自带着的了。加上方生一方面是心里有人，一方面也是事务繁忙、且始终处于危险状态怕有人陷害，始终洁身自好，并没有留下其他后代。

这种情况下，作为“唯一”的楚晖，自然被人默认特殊，用封建、夸张一点的话来说，地位等同于所谓“少主”了。

偏偏方生的亲儿子，与他同母异父的弟弟来了。

情况一下就微妙了。

不管怎么说，那二位才是真切与方生有血缘关系的亲人。而楚晖呢？当年了解内情的人都知道，方生是思念儿子才会留下他，说到底是爱屋及乌的替代品。

现在原装正版归来了，替代品呢？

时年九岁的楚晖当然没到会被陷害的地步，周围相熟的也大多是方生的左膀右臂，看他长大的，没谁会对他生出坏心思，但总架不住有好奇的、天然便带有恶意倾向窥私欲的，想看看，这个曾经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小公子，在真正的少爷们回来后，该何去何从？

方生却毫无所觉。

他真没想那么多就算刚开始把楚晖当替代品、且因为他完全不懂教育放养了些，但这么多年下来，养条猫狗都养出感情了，更何况是个活生生的人。尤其论经历，弟弟与儿子都是成功后才接来享福的，唯有楚晖，是跟着他经历了一切混乱、危险、血雨腥风稍有不慎人头落地的时期，是方生最熟悉的孩子。

只是亲弟弟古灵精怪，能说会道；亲儿子阳光开朗，活力四射，都是非常外向又讨人欢心的性格。偏偏楚晖呢，温和乖巧但不接地气，总有说分寸也好、说疏远也罢的距离感。若只有他一个也还好，当另二位同龄者出现，庭院里笑闹着踢球、伸手扒着方生脖子喋喋不休......对比下，只会坐在远处台阶安静看书的楚晖存在感就低了许多，才显得和方生不够亲近。

但在方生心里，只论关心，他对三个孩子一视同仁。

站在他的立场想，拜托，他都这个地位了，八百个孩子都养得起，养三个又如何？

没人会傻到和他分析那些暗流涌动的心理细节。方生只觉得幸福。

功成名就，该拿到的都拿到了，心底的遗憾也被抚平，最在乎的人都围绕在身边，人生圆满，没有任何遗憾事。

这几年他顺风顺水，事业、爱情、亲情皆美满，就连曾经那些戾气都抚平不少。他甚至想过要退休，转成更安全的行当，给家人更好的未来。

直到

楚晖的班主任找上门来。

【作家想说的话：】这部分会有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