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美人

他自始至终都爱着她,十年懵懂,十八年炽烈,二十五年沉醉,三十年痴迷,四十年深邃,五十年放不得,六十年神志不清却依旧形影入梦。

然而,红颜入尘便言褪,所以人们总说红颜薄命,而这“薄命”也有着岁月不饶人的意味。美人怎待得迟暮。

她一颦一笑清明婉约,别人学不来做不得复刻笑容抓不住她那番伶俐,转身也转不出那轻俏,即使描画得出她眉眼的容妆,穿得了她不染尘色的素衣,也抓不住其曼妙的精骨。

所以才叫美人,美端佳人。

她走过石板路,道边小店里的伙计们便纷纷探头看她,一遍遍的看得眼都不眨,好似每看一遍都是个不同滋味。偶尔雨疏风停后,为绕过地上的积水,走得贴近了小店的门脸儿,伙计们甚至都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淡若天然的香粉味,直勾得个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们心里像翻了个浪卷儿,真真嫉妒起了她匆匆去相见的人儿。

伙计们总是盼着她出现在石板道,几年间始终如此,直到那一日,美人半路被人叫了回去,从此以后再未露过面。伙计们因此失落许久,直到小店生意不济,伙计们散了的时候,大家仍对那石板路留恋不已。

多年后,亘古不变的雨水将当年路上的棱角石板洗磨如卵石,路旁的小店也早就被平时最勤快的老伙计袁松年盘下,改作了古董屋。

他因一直勤快节俭又有着几分头脑才成了古董屋的老板,却也因此无暇花心思置办他事,直到花甲也依旧孤零零一个人。

只不过这孤零零也是在外人看来,他自己却并不觉得,反而日日拿了烟袋搬了椅子坐在向着石路的窗口,好似是侥幸地盼着,盼着那美人再一次颔首低眉地走过这条小路,只消一眼就足够。

袁松年不禁回想起那年,乡间大旱,家中颗粒无收,为了生计还是少年的袁松年便断了学业,前往最近的寒城投靠自己的堂姐远近小有美名的可人儿袁婕。

这位袁小姐可谓亭亭玉立,还有着一副谁人都会心水的脾气与温善的性情。她自小便被许配给守城军阀唐路峰的儿子,据说是父辈订下的指腹为婚的亲事。而造访唐公馆的堂姐也与其二子是一见倾心,本来她是要许配给大哥唐晖的,然而因这二少唐汇慕平日里深得唐都督宠爱,因此便将袁婕许配给了他。

而后袁松年盘下的小店,当年也是多少有这位堂姐夫的帮忙才得以实现。

当然,这只是他愿意回顾当年的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不得不说的缘故,便与袁松年魂牵梦绕的石板路上的美人相关。因为意外的,那美人与堂姐是相识的。

“这寒城谁人不知啊,第一美人便是言怀素。”

“怀素,可真是清秀的名字,与相貌也是般配呢。”

“那便是看起来罢了,实则性子率直,多少上门提亲的都被她一张伶牙俐齿吓跑了,汇慕,和你这温温吞吞的性格可是南辕北辙。”

袁婕回头瞧了一眼袁松年:“对了,昨日言小姐说,想找个懂得古董、手脚勤快的人帮忙理一理父亲的老物件,言小姐家的活儿,本想荐你去的,不过你最近没少跑典当行,我看那掌柜给你使唤的够呛,要不我打个电话帮你挡了吧。”

好不容易得着闲暇的袁松年,听堂姐讲,一个鲤鱼打挺:“不用,姐,我能去!”忙不慌的问完了地址便出门了。

行至半路忽又意识到自己正是往那美人住处去的,这才手足无措起来,直到和美人宅邸门口的石狮子撞了个满怀,才收回了三魂七魄。

少年蹲在地上摸着撞弯了的鼻头,痛得泪眼朦胧。俯一抬头,却见大门口立着个年轻男子,白内衫白马甲白西裤,一副阔少式的打扮跟自家姐夫如出一辙。

松年揉揉眼定睛再看,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