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未谋面的圣地之人尚且信他一分,亲生父母呢,一句不问,只嫌他丢人。
沈惊时还是活了下来,但那种混不在意,这样行,那样也行,做什么都行的性格却越发变本加厉。
他长得好,会说话,和谁都能聊两句,善殊也不例外,时间久了,在渺落宫混得如鱼得水。
沈惊时从来没有见过和善殊这样一心向佛,温柔得几乎没有任何脾气的女子,她对人,对事的包容度简直到了一种令人难以想象的程度。
相处一两个月,走南走北,他还跟着做了个任务,别说红脸,就连大声说话的时候她都没有过。
她像被供在神龛上低眉垂目笑看人间的佛像。
渺落宫的佛使日日礼佛,对善殊从来恭恭敬敬,说话一板一眼,不敢逾矩半分,时间长了,整座大殿到底是孤独又清冷。
沈惊时住下后,一日两日倒不觉得有什么,三月五月之后,那条云雾长廊里,多了许多的喧闹与烟火气。
接触过他的,没有一个不喜欢他。
别人也就算了,沈惊时还胆大包天的见缝插针就去找善殊,七拉八扯的,或者在幽静的书房内喝一盏茶,陪着看一场日落,或者抄佛经,下棋。
他什么都有所涉猎,什么都能说上点自己的见解。和他在一起,就没有觉得枯燥无味的时候。但沈惊时欠啊,脾气越好,他越放肆。
从前还好点,但自从认识了九凤,朝年,沉泷之这三个后,四个人凑在一起,一刻钟不到,就能上演一啼笑皆非的大戏。
最开始善殊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后来,会叫一两声他的名字,再后来,忍不住拿团扇扑他的时候,她自己都愣了愣。
沈惊时倒没觉得有什么,他搓了搓被扑的手臂,暂时无视了朝年嗷嗷的叫唤,退出战局,没过多久就又被沉泷之和隋瑾瑜拉着去打了花牌。
几次之后,类似这种用团扇扑手肘的情况渐渐多了起来。
后来,随着溯侑身份的揭开,当年审判台的事沉冤昭雪,善殊查到了当年水坝决堤的内情。
而就在前一天,她才和沈惊时商量过让他暂时去朝廷当摄政王的事。
当天,日渐西沉,残霞满天,沈惊时扫了两眼她递过来的翻案卷宗,再用手指摁着推到案桌另一边,还没说话,善殊便皱眉道:“朝廷那边,你不必去了,等会我和阿妤说一声。”
“别。”盯着那份证明他清白的案卷,沈惊时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神情:“这不是,还欠十几份因果嘛。”
起初,他说若是松珩不要摄政王的位置,他可以去抵一抵,说服善殊的,就是这套说辞。
“这些债不是你的,因果也算不到你身上。”善殊将那份握在手里看了不下一个时辰的案卷拿起来,放在他掌心中,即便是这个时候,她的话语仍是说不出的轻柔:“不需要还债,也不需要助我渡劫了。”
从此天地之大,沈惊时自由了。
“当摄政王,大权在握,还能做些自己喜欢做的事,不也挺好的。”沈惊时看向善殊,须臾,在那双时时刻刻都显得沉定的安谧瞳仁里摊了摊手,投降道:“这上面的东西,你也看过了。”
“谁都不要我。”
“我也没地方去。”
他时常笑嘻嘻的,什么都不放在心上,跟朝年,九凤等人恨不得组成一个戏班子唱戏,但就是这偶尔的一点情绪,竟展露出一种惊人的忧伤。
善殊靠窗站了半晌,在天边最后一缕霞光散开时,轻声道:“你若是愿意,随时可以回渺落殿。”
沈惊时笑了下:“行,多谢佛女殿下收留。”
这件事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薛妤和善殊都对羲和圣地新任传人季庭港十分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