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惊时将这两个词无声念了两遍,在那名女使递过一个白净的疗伤瓷瓶后,忍不住绷着唇角拉了拉嘴边弧度。
他大概,又死不了了。
这话一语成真。
将他带回来的女使是佛女善殊身边的近使,叫云却,她说此次带他回佛洲,是要麻烦他助佛女殿下渡劫。
会对将死的阶下囚说麻烦的,算来算去,普天之下,也就一个北荒了。
沈惊时身世不凡,这注定他会知道许多常人不知道的东西,关于北荒,也关于北荒那位声名赫赫的佛女殿下。
北荒有两位殿下。
佛女善殊与佛子伽羧和赤水的圣子圣女一样,互相配合,相辅相成,但与那边两位有点微妙的竞争关系不同的是,这位善殊殿下出生在佛洲之眼,天生异象,几乎从悟道时起,就已经是北荒内定的未来佛主。
根本不必去争什么。
和其他几位大出风头的圣地传人相比,这位殿下低调至极,神秘程度堪比邺都那位冷冰冰,不近人情的薛妤。
因为神秘,所以让人格外好奇。
人要活着,即便是半死不活地活着,也总需要一些东西吊着口气,沈惊时没有期盼,没有信仰,唯独剩下一点越危险,越要探究的好奇心。
但很可惜,这位佛女殿下一连大半月都没有回北荒。
期间,沈惊时被安排住在佛洲渺落殿的一间小禅房里,云却每日会遣小佛侍来领他到佛前上一炷香。
除此之外,另一件需要他做的事,便是养伤。
北荒的氛围很好,外面圣地高高在上的娇奢之气在这处佛门重地中若等于无,即便对一名从审判台救下的重犯,原住民也仍保持着还算友好的态度。
沈惊时嘴甜,会说话,天南地北都能聊几句,又长了少年感十足的脸,无需过多收拾,随便一笑,就是意气风发,鲜衣怒马的贵公子风采。
渺落殿上上下下伺候的,不论大小,都喜欢和他闲聊几句。
沈惊时身上的伤严重,但并不算致命,没过几日,殿中有人出手为他续接经络。
按理说,这样的情况下,只要他按时服药,配合休息,过不了多久就能结痂,愈合。
但很奇怪,他身上的伤就是反复无常,高烧不止,后面更严重一点,咳着咳着就吐血昏迷,不省人事。
沈惊时初见善殊那天,才接连下过两场雪,佛洲气温降到了最低,屋檐下的雪成水,还没滴下来又结成了冰。
那间小小的禅房很安静,什么动静都没有,他稍微能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时,耳边只剩偶尔能听到的呼号北风,孩童啼哭般一阵接一阵。
烧得最迷糊的时候,门好似被人从外嘎吱一声推开,几道轻缓的脚步声踏进来,紧接着是压低了的絮语,再是繁杂的走动。
整间屋子好似因为进来了某个人而一下引发了什么大的阵仗,变得热闹起来。
这井不是错觉
他神思渐渐清醒过来时,视线里昏暗而苍茫的一团,衬得在小轩窗边上坐着的女子模糊,只有裙边两条海棠色上压着的银纹稍清晰些。
他抵着软枕坐起身来,那女子悄然回首,将手中的书倒扣在桌面上,行至近前,细细地打量他的瞳仁,朝身边的人温声道:“去拿点藤草,还有,劳烦佛使打两盆热水来。”
云却无声颔首,阖门退下。
见到这场景,沈惊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那位指名要他帮忙渡劫的佛女殿下,回北荒了。
他也终于知道这出了名的清净之地里处处的“麻烦”“烦劳”“有劳”是从哪来的了。
“你的伤一直反复,高烧不断,我适才看过,是伤口溃烂了。”她说话时每一个字节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