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概料到会发生什么,但还是答应。

细细想来,我这一生所有的痛苦都源自于同一个宿命,那就是执着于得到爸爸的认可。

那是王延之第一次来我们家,他站在爸爸面前,低着头,在他强势的气场下一点点溃散,最后连话都说不完整。爸爸问他是不是在和我恋爱?他说对。爸爸又问,你凭什么让我女儿喜欢你的?王延之磕磕绊绊说,我们志趣相投,我能给她提供帮助。栾野发出一阵突兀又刺耳的笑声,然后用嘲讽的语气告诉王延之我只是在利用他的感情,而且已经决定删掉他的记忆。

王延之转头看着我,像是在求证,而我只能且必须将我的原则坚持到底。我看到王延之眼神瞬间急速变化,屈辱、惊愕又不甘,他小声地问我。

“他说的是真的?”

“对。”

“你真的要删掉我吗?”

“对。”我说。

他的眼神如死灰般暗下去,身体突然颓了很多,我当时就站在他旁边,转头看了眼,却恍惚什么也看不清。

爸爸很满意我的态度,他打量着王延之,揣度他的心思:“听说你还是一个中级术前医生,这样,我给你一个机会,你自己选择。你忘了跟如君的这些事,以后谁也不要提,尤其在公司里,我给你升首席,怎么样?”

周围陷入长久的沉默。

“好。”

清脆的,果断的回答。

然后他就走了,走之前跟爸爸说了声谢谢,可看都没看我一眼。

他走后爸爸过来拍拍我的肩膀,又摸了摸我的头,说了一句像是安慰的话。

“他配不上你。”

我机械地点点头,似乎还笑了下,内心空洞而麻木。

两个星期后,我删除了对他的记忆。三个月后,我升为公司副总经理。

看完那个视频我就躺在地毯上睡着了,醒来时天已经黑透了。我是被一通电话吵醒的,是爸爸的号码。接起电话后就听到他低沉的吼声,他问我去哪了,似乎有点生气,然后让我现在去他办公室一趟。挂断之前还强调一下,姜慎和王延之都在。

我缓了缓,有点纳闷,为什么他们俩会同时在爸爸那里,忽然想起当天的另一件大事。

当我用陌生的视角回看我人生中一段短暂又疼痛的爱情时,姜慎也按照计划用欺骗和伤害孟千千的方式结束了他的爱情。姜慎在王延之的威胁下,去偷回了孟千千在瑞士收集的关于手术的资料,算是他对爸爸表示衷心的投名状。

我忍不住笑,在这个充满诱惑和残忍的权力游戏里,谁也别想独善其身拥有幸福,无一幸免。

我到爸爸办公室时好多人还在加班,爸爸的秘书直接把我带到会客厅里,姜慎和王延之已经坐在里面了。姜慎离爸爸最近,他穿着一套西装,似乎也剪了头发,看上去精致干练,像是个刚刚成名的绅士杀手。而王延之虽然坐在边缘位置,却从容淡定,丝毫没有视频中的我描述的那样畏缩。

爸爸抱怨了我几句关于翘班的事,然后看看表,说,时间不早了,长话短说。他说既然大家都清楚各自的职责了,就都按照计划来,一步一步稳健地推出记忆移植业务。姜慎先在业务中心某个闲职,慢慢学习锻炼,因为你形象好,先适当拍点照片和广告宣传一下。姜慎点点头,没说话。

爸爸转向我的方向,如君你还是先在公关中心过渡一下,副总的位置给你留着,但同一时间公司太多的人事调动会引起外界猜忌,你先等等。我说,好。

爸爸看向王延之,王延之也恭敬地看着他。

“王延之你是这个业务的有功之臣,要求你可以随意提,职位薪水,甚至适当股权,都可以聊。”

王延之没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