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我有点愤怒，随后又有些恐惧，他刚才已经把自己的阴暗面展示给我了，也就不会再顾及所谓体面了。我挤出一个冷笑说你也看到了吧，他从来不回我信息。栾野没理我，继续看手机。我越来越慌乱，最后身体竟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

过了很长时间，他并没有把手机还给我，我鼓起勇气说，明天还要上班，该回去了。栾野头也没抬，淡淡地说，我已经帮你请假了。我问为什么？他说回头再跟你解释，另外你今天别回家了，一会我给你安排一个地方，放心我对你没那个意思，只想让你明天帮我个忙。

我猜想他可能要把我留下作为对付姜慎的筹码，或者让我作为证人揭露姜慎的身份？我站了起来，正要与他争辩时，突然餐厅内传来一声闷响，接着响起了警报。有服务员慌慌张张地跑来跑去，喊着厨房煤气爆炸，大家快疏散。

我趁着离门口近想要先跑，可栾野一伸手拽住我，然后掐着我的后颈，几乎是按着我的头跟他一起走。

“你这是做什么？”我厉声问道。

“你就当为了小川委屈一下吧。”

我们沿着餐厅内的安全通道走向出口，后厨的方向飘过来呛人的烟雾，很多惊恐的客人同时涌出来，我们走得并不顺利。

而突然间，在纷乱的嘈杂声中，一个人从后面冲上来，用很大的力气撞上栾野，将栾野撞倒。随后，更多逃生的人从他身上迈过去，让栾野几乎站不起来。

我因被栾野牵制着也险些摔倒，可就在我要倒下时，有人一把扶住我，拉着我的手腕向反方向跑。

加油！

谢谢，我会加油的??

25 孟千千-如果能一起被月亮吞掉

我们从餐厅后门跑出去，中途路过厨房时我才知道所谓煤气爆炸都是假象，那声闷响大概只是高压锅爆炸，而飘散的烟雾是人为的。出了餐厅后，我们又沿着后门的小巷跑了很久，直到拐到一处四下无人的停车场他才松开我。

姜慎还是穿着那套灰旧的衣服，只不过多戴了一个黑色口罩，他摘下口罩，不耐烦地看着我。我刚才跑得太急，气喘吁吁地扶着停车场的广告栏，他把他的外套脱下来，扔到我背上。

广告栏内播放的是一款智能家政服务的广告，内容非常简单，只是用电子激光一遍遍写下家政公司的 logo，泛着紫色和蓝色的光。在这个霓虹光下，我看到姜慎迫不及待地点起一根烟，倚着广告栏娴熟地吞吐起来，而小川之前是不会抽烟的。

“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好像天生就会，只是突然想起来了。”他隔了一会，淡淡地回答。

后来在做术前心理评估的时候，心理医生曾经问过我一个问题，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将小川和姜慎区别开来的？我想了很久，把那些即将要忘掉的故事按照时间地点重新梳理了一遍，像是做功课一样总结阶段性主题。人的记忆都有韧性的，再痛彻心扉的记忆，只要反复多次讲述，都会被磨平碾碎成一条条长短不一的因果链。我在几个瞬间犹豫不决，最后回答说，应该就在一月份那个冬天的晚上吧。

在姜慎抽完那颗烟之前，我们倚在广告栏的两边没有任何交流，这一天发生的事情让我们俩都很疲惫，都需要一点时间缓冲。对于我来说，我当时有很多疑问和不解想问他，但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切入点，就这样拖拖拉拉，到最后甚至有些迷茫了，似乎真相和结果已经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