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历了一阵痛苦的努力后,他本来想放弃继续寻找记忆的,他觉得既然我们能重逢,比起过去,他更希望去珍惜未来。可是我拒绝了他。

于是,在看渔船归港的那晚之后,他再次迫切去寻找关于我的记忆,可还是无法证明那些记忆碎片的逻辑性和真实性,也就没有信心去争取我的感情。

姜慎像是恳求我的认同一样,看着我的眼睛,等待我的答案。我冷静了一下,告诉他我确实从不认识他,可他继续逼我。

“那你有没有喜欢我?”

“没有。”

“哪怕……”

“没有。”

“我不信,你又撒谎。”

“姜慎,我过去真的不认识你,我们俩没有任何关系。”

“还有一个证据,你让我验证一下。”

“什么?”

“你的后腰是不是有一个三角形的胎记,浅红色的?”

没等我说话,姜慎突然扑了上来,我想往外爬,又被他拽了回来。那天我穿了一个秋冬的睡衣套装,我死死抓着衣服,两腿朝他踹去。他被我踹了两下,起身又想去按我,我们俩就在地板上大打出手,从卧室打到了客厅。最后他按住我,想掀我的上衣的时候,我吼了一句。

“我有爱人!我过去爱他,现在依然爱他,以后也会爱他!他不是你,他有另一张脸,另一个名字,不是你!”

他停了下来,似乎突然间清醒了。而窗外忽地电闪雷鸣,转瞬间,传来倾盆大雨拍打窗户的簌簌声,让我们俩都冷静了下来。他把我的衣服盖好,也不去执着那个胎记了,整个人瞬间颓丧下来,散发出一股寒意。

我忘了最后是我把姜慎赶出去,还是他自己走的了,他走后我马上删除了家里所有电子锁里他的信息,锁上门,打开灯。做完这一切后,我来到洗手间镜子前,掀开衣服,看到我后腰右下方那个红色的三角形胎记。我百思不得其解,纳闷应该是哪次在家没穿好衣服,被他发现的吧。

后来我就再也睡不着了,上楼看了看,看到阁楼里整整齐齐的,他仅有的手机和衣服也都整理好放在书包里,显然是已经准备离开的样子,只不过没猜到走的方式,狼狈到连上楼拿行李的勇气都不剩。我站在阁楼上他最喜欢的位置,忽然没那么惊恐了,只是奇怪这么短的时间内我们之间的关系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反复琢磨姜慎的话,从回忆中搜刮这个人,如果真像他所说我们曾那么亲密,我不应该毫无印象的,到底是他出了错,还是我出了错?

此时外面还在下着大雨,他走的时候穿得很单薄,没有带伞,没带手机,没有亲人朋友和钱,加上虚弱的身体,我脑子里没来由地跳出一个问题。

他能活下来吗?

很久之后某一天,闲来无事时,我跟一个比我年纪小很多的孩子聊天。他当时正巧要做一个重要的决定,问我有没有那种让人生更轻松一点的窍门。我想了想,说有啊,就是拥有能承受后知后觉所带来痛苦的能力。他看似认真地琢磨了一阵子,我不知道我的话是否对他起了作用,因为他的人生特别短暂,我无法得知答案。而那个窍门,那个看似平常却是我用无数个沉甸甸的代价换来的解药,面对命运的一再捉弄,我也渐渐丧失了对它的理解能力。

姜慎很久都没有再出现过,就这样真的在那个雨夜消失了。

有那么一段时间,我经常去刷罪案新闻,关注那些体貌特征与他很像的无人认领的尸体。起初我还觉得这个念头很搞笑,一个大男人哪那么容易说死就死了呢,总能活下去的吧。可日子一长这个念头越发强烈,我更加偏执地去查新闻,还真的去认过一次尸。

在姜慎消失后大概半个月左右,新闻报道城郊桥下发现一具年轻无名男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