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1 / 4)

潘祥民指着那摞材料:“这些新华社的内部通讯稿,你肯定是都看过了。触目惊心啊。整套班子几乎全都烂掉了,让人连锅端啊。从市长、秘书长、法院院长到检察院院长,还有一大批局长……一大串儿。个个都是几百上千万地贪,还有几千万的。几千万啊。一个下岗工人一个月的生活津贴还不到二百元。花上三四百元就可以让一个失学儿童回到教室里去读书。几千元就能让一个贫困大学生坚持学一年。一两万元就可以做一台手术挽救一个重症病人的生命。开宸啊,而这些人却几千万、几千万地贪啊。几千万几千万上澳门去赌啊。触目惊心啊。这还是共产党吗?”“……”贡开宸默默地叹了口气。

潘祥民苦笑笑:“扯远了,的确扯远了。你看我这退休老头就是爱嚷嚷。扯远了……”

话正说到动情处,潘祥民身前茶几上的电话铃响了起来。潘祥民一听,是小徐打来的。“什么事,楼上楼下的还打电话?”潘祥民不耐烦地问。“我说,你听着就是了,别出声。你在那儿教训谁呢?人家是现任一把手……”刚才徐世云指导保姆在小餐厅里按正规宴席的要求摆放餐具,恰好听到从客厅里传出老潘那一番慷慨激昂的片言只语。她怎么听都觉得不是味儿人家是现任一把手,老潘啊老潘,轮得着你来教训现任一把手?你还真是找不着北了,还是怎么的?就赶紧上楼打了这个“户内电话”。

这位年轻的潘夫人,半年前,才由朋友介绍进入正待续弦的潘祥民的生活。她出身高知,父母都是大学教授,自己是出版社的编辑,一直独身,最后“花落潘家”,实属偶然。半年的“见习”,虽然让她渐渐熟悉了像“老潘”一类人的生活,但毕竟还是浅近,所知所感还是表层的那点东西。不过话也得说回来,即便不时有枕头风在熏陶,要求她在仅仅半年的时间里,就事事时时搭准“老潘”“老贡”那样人的脉,理清他们之间各种关系,实在是有点难为她。有的人也许在这圈子里生活一辈子,也不一定搭得准这个“脉”假如他(她)对政治不那么感兴趣,又缺乏这方面的悟性的话。

“谁教训人?你别瞎掺和!”潘祥民回了这一句后,便撂下电话,对贡开宸笑道:“不说了……不说了……有人不让说了……”贡开宸忙笑道:“……‘内阁总理大臣’于预了?”潘祥民哈哈一笑道:“说你的正事。说你的正事。”“……在白云宾馆的研讨会上,你怎么没吭声?”贡开宸问。“我说了……”“你什么说了?光在一旁敲边鼓哩,正经没怎么好好说。”

“我是不想当着那么多同志的面,跟你争论啊。给你这个现任的书记留点面子。”潘祥民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开宸,你再认真考虑一下,你把下一步国有经济的改造归结为资本改造和资本运营,合适吗?资本这玩意儿,历来是有特定含义的,从老祖宗马克思笔下,它就被界定为一种剥削劳动阶级,制造剩余价值的东西。搞了几十年的社会主义,我们现在反而把我们所有的经济活动,都归结到这个什么‘资本运营’上了,你觉得……”贡开宸淡淡地一笑:“没人说‘把我们所有的经济活动,都归结到这个资本运营上’嘛。但这个‘资本运营’从某种意义上说,的确是在市场体制下发展壮大企业的重要环节。看来你还是有顾虑……”潘祥民又有些激动起来:“不是我有顾虑。应该是我们。我们都应该、都必须慎重考虑这样一种政治后果。”

又扯到“政治后果”。贡开宸觉得这问题暂时不宜再讨论下去了,便只是笑了笑,没接潘祥民的话茬。见贡开宸一时间突然不说话了,潘祥民也放缓了口气,问:“是不是我的观念太陈旧?”贡开宸忙说:“不不不。您继续往下说。”潘祥民往贡开宸跟前挪了一下身子,让自己靠他更近一些,十分诚恳地说道:“其实我也非常矛盾,非常惭愧,我在k 省折腾了这么多年,可以说各种办法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