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二十分钟,还在学校的沈南知就下晚自习了,他会照例打来电话,然后李铭鄞就会回到主卧室去了。

“你不要睡。”困意袭来,李铭鄞突然开了口,“把这页单词背掉,明早我会听写你。”

顾北识猛地抬起头,“啊?为啥还得听写啊?”未免也太敬业了吧!您是把我当成一帮一一对儿红的组员了吗?

李铭鄞只是看他一眼,没有再回答。他的态度近乎冷漠,以至于有些割裂,也正因如此,掩盖掉了他的许多揣测。

这几天,他总是不自觉地对比着。

顾北识急起来的样子会比沈南知显得“率真”得多。

也许有一天能看到沈南知这样对他吧。

看着顾北识的脸,李铭鄞想着,或许,他内心深处从来都躲避着的亲密关系,终究是不可避免的撕开了他的生命。

顾北识和他对视住,顿时勾起嘴角坏笑着,在他面前晃了晃手,“嘿,嘿,看什么呢?想我哥啦?”

“嗯。”李铭鄞大方承认。

“哦哟~瞧瞧那没出息的样子,”顾北识乐了,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这是有个现成儿的我呢,能让你盯着看,要是没我,你是不是还要对着我哥照片儿掉眼泪啊?”

李铭鄞看他乐得小舌头都露出来了,不知怎的,也升起几分愉悦来。

顾北识逮住一个话头可劲儿挤兑他,“那你说,你这么黏我哥,怎么不去学校陪他?还非得在这儿……”

电话响了,李铭鄞拿着手机站起来,抬手,一个脑瓜崩儿敲在顾北识脑门上,“背单词吧。”

他走出了他的房间,只剩下了一个单音节的回应。

顾北识收了笑,望向夜幕下玻璃窗上他不真切的倒影,什么都看不到,抬起手,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他刚才竟然是真的在开心。

就为这几句无聊的玩笑?

一阵烦躁升起,顾北识觉得自己有病。

他为自己和沈南知的相像而欣喜若狂吗,别逗了。

朝心口袭来的情绪没了出口,这个狭小的房间堵住了他的呼吸,干脆拿了烟盒,拧开门下了楼。

时针转过十一点,寝室熄灯了,挂了电话的李铭鄞出来想倒杯水,屋里静悄悄的。

他没有去到顾北识的房间里看他在不在,而是放下水杯走到了窗边,从窗上往下看。

楼边上有一盏路灯,昏黄的光晕刚好能照到这个窗户里。李铭鄞看到路灯下立着一道稍显颓唐的身影,灯在他头顶,把他的影子困在脚下。他佝偻着背,垂着头,倚靠在冰凉的灯柱上,手中有一点猩红在夜色里不断闪烁着。

形影相吊。

李铭鄞站着看了会儿,想这个弟弟像流浪狗。陈述句。因为流浪在外,所以把自己打磨得牙尖爪利,其实覆着绒毛的肚皮还是软的。

出于作为一个“哥夫”的责任感,李铭鄞选择下楼去把他捡回来。

换鞋的时候,他意识到,他和沈南知同年,沈南知是六月的生日,他是十一月的,其实沈南知比他大点。

也就是说,这个“弟弟”其实也比他大点。

李铭鄞站在楼道的阴影里,没走到路灯下。看向顾北识的背影,他轻易地洞察了这只小流浪狗心底的渴望。

想当哥哥的好弟弟又不难。

“顾北识。”

顾北识手一抖,手中的烟落到了地上,有些惊惧地回过头。

“上来吧,晚了。”李铭鄞说。

老旧的路灯闪了一下。

隔着昏灯,顾北识看过来的眼神有些复杂,顿了顿,把掉下去的烟头踩灭,走了过来。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夜风拂过,两人一前一后地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