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我还没给他买礼物呢,还能不能等一下了?”

晚上七点半,迎着太平洋上盛大的夕阳,顾北识暂时离开生活了半年的美洲大陆,满心亢奋地想着自己到底应该用怎样的面目回去见李铭鄞,他说要见他,在等他。

白慕郢让他赶紧睡一觉,十几个小时回去正是半夜,落地后没空倒时差了,保持精力。

他们都睡了,他一时间兴奋到睡不着,开飞行模式前沈南知也一直没回消息,现在他们都不理他,最后只能独自写起日记。心理医生让他多写日记,不光是记录新鲜事,以前想不通的事也可以多写写。写多了,他感觉自己文笔都变好了。

写什么,今日这般,自然还是写李铭鄞。

坦白说以前有时候反复念李铭鄞的名字都有点负罪感,这段时间,这些感情被整理,被收束,又全落在笔下定格在纸上,一笔一划工工整整,那种微妙的窃取感逐渐消失,繁杂的情绪通通剥落,占有欲不再将他推上悬崖,只剩下纯粹的黑和白,一如他黑白分明的双眼。

最近他时常能感受到那双眼睛的注视,当他不再躲避时,变成了一种安宁的力量。

他看过了更大的世界,于是看世界的眼睛也有了些许改变。他从未想过,原来拼命地爱一个人,沉淀过后的情感,竟然能成为一种推动力。推动着他把曾经刻意封闭的感官打开,见一见何为真实。

曾经他生活在一团乱麻中,而李铭鄞是他一团乱麻的生活中乍破的天光。

他靠近哥哥,重归家庭,在他人生面临拐点时,李铭鄞贯穿了这一整段故事。于是他做错了事,爱错了人,却放肆沉溺,连承担责任的勇气都没有。

可现在,即使这份爱并未如他所愿般熄灭,却不再是一团虬结着的污秽。

他既不再被精神上的困窘干扰,也不被偷来的爱束缚,变成了只关乎李铭鄞本身的。在他面前的,是那些抽离的过往,和那些……不再拥有他却永远拥有他的未来。

他写着写着,定了心,机舱里只剩下飞行的响动,渐渐睡着了。

梦里他看到李铭鄞坐在一片橙红色中安静地看着他,像是坐在太阳里。他好像和他说了什么,一句都没记住。

空姐叫醒了他,已经在下高度了。

睡着前舷窗外是藏蓝色的,醒来后依然是,他们逆着太阳跑。顾北识打着哈欠往下看,在夜幕中,看到了一片黑色的海。

北京有海吗?

这是要落在哪儿,他茫然地看向过道另一边的白慕郢,却看他依然闭着眼睛,在他的脸上看到两道晶亮的泪痕。

“你做噩梦了?”顾北识一怔,问他。

白慕郢睁开了眼睛,缓缓地转过脸,眼神冷漠,只是看着他,那张总是甜美得有些突兀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有泪水不断地涌出。

“我操你咋哭成这样。”顾北识惊悚了,忙给他抽纸,“快擦擦。”

白慕郢没有说话,接过了纸巾,按在眼睛上,这张纸很快湿透了。

他们这些艺术家真是……顾北识无奈地又给他抽纸,再递出去的时候,突然顿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