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层离地面太远了,可他还是一眼就看见了他。
他只是站在那里,明明是个矮矮黑点儿,可顾北识却能看见他挺直的腰背,低垂的眉眼。太熟悉了,梦里梦外都见过,仍是朝思暮也想。
他胸口闷得快喘不上气,恨不能捶两下好让这口气通上来。
他想着我该吃晚上的药了,我这回真的失去他了。
于是他慌乱地拿起了手机,扒在窗上,打开通讯录拨通了他的电话。
几秒钟后,李铭鄞接了。
顾北识看到了他抬起了头,他们看不清彼此,呼吸声隔着楼上楼下的距离贴在耳边。
他知道李铭鄞是不会开口的。
顾北识咬紧了嘴唇,眼泪不争气地夺眶而出,呼吸急促且颤抖着,他知道他都听了去,可是他控制不住。
他们没人说话,就这样遥远地对视着,听着彼此的呼吸声。
可十七层又那么近,金钊很快就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里。
李铭鄞把电话挂了。
顾北识跌坐在窗台边的地上,攥着手机,没有勇气目送他离开。
很快金钊回来了,看见他那惨样,也没意外,从桌上抽了张纸,把手里的长命锁挂在他脑袋上,又把纸糊他脸上,“行了。”
顾北识垂下头,擦干了泪。
李铭鄞回家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东城和西城之间不远,不过十来公里,但明天这个距离就会加上几个0。
他走得很慢,快到楼下时,没有电闪雷鸣,毫无征兆地下起了雨。
李铭鄞在雨里,抬头看了看天。雨是天上的河,流速不快,却一刻不停地浇潵在他身上。
他在微凉的春雨里静静地站了会儿,额发湿透了,外套也湿透了。
他想起去年的夏末,顾北识也是在这样的雨里,和他说我们绝交吧。
几天后,他打开了房门,摸到了一道疤。
可惜这一次,再也不会有人藏在谁的影子里,走到光下,朝他走来。
美国其实也不远,可连血缘的牵绊、另一个自己,他都能不要。
那我呢。
我在你生命里算什么呢。李铭鄞想。
一次鬼迷心窍换一生的悔恨吗,不惜背负骂名也要拥有的,却是一段梦里的爱吗,梦醒了就消散。那所有真实发生的事走过的路见过的风景呢,你都能否认吗。
你说你罩我,还不是一样把我抛下了。
李铭鄞垂下眼帘,看到水洼中的倒影在风中轻轻摇晃,笑了笑。
如今对与错都不再重要,他与顾北识相遇在夏天,现在已是暮春,想来,他们已经走过了一个完整的四季。
他得到了一句到此为止,两句谢谢。
不必说谢谢,那便到此为止吧。
李铭鄞捋了下湿透的额发,擦掉长睫毛上的水珠,在雨幕中眼前很是模糊,轻轻的夜风吹过他的身体带来一阵冷意,月亮的冷光从积雨云的缝隙中穿出,悬在他的头顶。
他拿出手机,安静地删除了顾北识的所有联系方式,回家去。
71 前行
一说回学校,一大早成杰跑来他们家里,非说要给沈南知拿个轮椅,沈南知哭笑不得,说我腿又没出毛病,为什么要坐轮椅?
成杰急眼了,“那我和老李轮流背你,你别走路,能不走就不走了。”
“不至于,真不至于,医生说我好了我才出院的!”沈南知推着他出了门,而后压低了声音,“你消停点吧。”
成杰会意地低头凑近他,“又怎么了?”
这个“又”字就很灵性,沈南知还没来得及回答,李铭鄞已经换好鞋出来了。
对上他俩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