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就那么蠢呢,他忘了他腿上的疤。元筝有一次问他你跑去睡李铭鄞的时候有没有一点期盼着他能认出是你吗。他说我说半点都没有你肯定不信,我也不信,可我对天发誓,我打心底里想着,就那一次,一次就够了,一次够我回味一辈子,他不会认出我,而我真的会从他们的生活里退出去……
可他为什么没退出去,是他对自己都食言?
错了,都错了。
傅清打伤了他,傅清告诉他爱困住人,现在傅清死了,这个闭环结束了。
从他住到他家,不,从他住到他家,从他抓过来的朋友的手,从他给出的哥哥般的照拂,从他们的每一次斗嘴……
还有……还有什么……
哦,还有那可笑的劳斯莱斯,他早信了,李铭鄞也早就动了心,不用模仿,不用刻意,不用小心翼翼地斟酌,自然而然的发生了,可他不知道啊,李铭鄞那样的人……他避无可避。他怎么能避得开?
他想起那星空顶流转在他身上,像坠落下的星河,在他抬眼的刹那,星河倒淌,漫天星屑倾洒而下,照亮他狼狈的眉眼,也烧铸起他的坚定,重重砸落,一锤定音。
他从来都不是个胆小鬼,他很小就能照顾自己,挡在哥哥面前。他已经很久都不像他了。
“怎么了。”李铭鄞感受到肩膀上的手抽动了下,出声询问,反手覆上了他的手背,摸了摸。
看,他从来都这般敏锐。
顾北识笑了,嗫嚅着“没什么”,他跌坐到了沙发上,也跌回了那个布满尘灰的楼道里。
在热浪中他尝到的凉气,他在楼梯栏杆的影影绰绰间看清了一双纯黑的眼睛,黑得澄澈,黑得凛冽,那么远又那么近,从他见到他的第一眼就注定逃不掉。
也注定不能触碰。
这半年在他身体里留下的印刻都活了过来,在他的胃里翻江倒海。
他拥有的半年是二十六万个分钟,若他念一次李铭鄞的名字就要六十秒,若从他一见钟情的那天算,又多拥有了那么长的时间,足够他回味余生了。
李铭鄞调转了椅子,面向了顾北识。
他的确很疲惫,但他知道顾北识最近变成了一只被自责灌满了的气球,他们之间必然有一次谈话。
回家路上他想着要在热水里全身心都放松的时候和他好好聊聊,没料想到他竟然会对水面产生恐惧。
所以他把谈话放到现在,不需要赘述什么,只需要说,“小北,这不是你的错。”
顾北识在灯下望着他。
“也怪我。”他说着,把傅清的儿子曾经插班到他身边,以及曾经来学校门口堵他们的事从头说了一遍,“我应该早一点告诉你们,让你们有个警醒的。”
顾北识心揪得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