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的餐具都跟着抖动,他颤巍巍站起来,指着黎杉的鼻子。

“你竟然真敢找男人?!”

“你……你……”

他低着头踟蹰一阵,好像终于找到了说辞,继续质问黎杉:“你是不知道你妈怎么去世的吗?”

又是妈妈,他难道真想自己为此自责一辈子?

黎杉苦笑出声。

“我当然知道我妈怎么去世的,妈妈在她的遗书里跟我说了,我还知道妈妈说她不怪我了,是你,你一直以此来逼迫我。”

这控诉压在黎杉心口许久,此刻迸发出来,沉重又犀利。

黎岳林知道黎桉也不听话了,伸手,把离自己最近的人推了个趔趄,转过头来,继续跟黎杉争吵。

“逼迫你?我是为你好。”

“好?你看我现在好吗?您要是真对我好,就不会让大哥藏着妈妈的信不给我,就不会让我以为妈妈是因为我才去世,让我自责一辈子!”

“难道,你妈原谅了你,你就跟她的死一点关系也没有?”

两人像疯了一样朝对方嘶吼,专挑对方的痛处说,黎桉在两人中间,想劝都插不上话。

听到这里,黎杉燃烧的眼眸中混进一点水光。

“当然……不是这样的,但是最起码,知道妈妈没有怪我,我会……会心里好受些。”

“这些管用吗?”

黎岳林早已面红耳赤,说话喘着粗气,像头愤怒的老牛那样张合着鼻孔。

“你真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把亲情看做工具吗?哥是工具,我是工具,只为给你的脸面上贴金,你不允许我们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生活,你用父亲的身份来压迫我们,让你过上你想要的生活,你没有把我们当成你的孩子看待,我也并不想要你这样的父亲!”

说话间,黎岳林在手边摸索着什么东西,筷子,勺子,只要拿到的,全朝黎杉扔过来,他气急了浑身发抖,也没有准头,一样没落在黎杉身上。

再去拿碗的时候,明显力不从心,那碗重得他拿不起来,歪在餐桌上滚了一圈,跟着黎岳林一起,直直坠向地面。

痛苦

黎杉好像又回到了妈妈自杀的那晚,那晚世界只剩三种颜色,黑的夜,白大褂,永远流不完的鲜血。

他们一起汇聚成一条看不见底的暗色河流,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让黎杉几度在梦里体会被溺毙的痛苦。

今天,黎杉又要踏进那条河里。

医院走廊灯影幢幢,看不清人的脸,声音就更清晰,病床齿轮滚动的声音,医疗器械规律的滴滴声,医生做心肺复苏发出疲累的叹息,混合到一起,敲打他的耳膜,疼痛伴随着振动,一阵阵袭来。

最后一声,是急诊室的门砰一下闭上的声音。

一切静默,等待最后的审判。

黎杉已经不能理智的思考,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来回反复出现。

不想要妈妈的事情再发生一次。

两个小时后,急诊室的医生出来,说找黎岳林的家属,黎杉激动了一下,却怔在那里,没敢向前。

医生正拉下口罩跟黎桉语速很快地交代什么,黎杉认真看着医生蠕动的嘴唇,甚至生出了想要读懂他唇语的荒唐想法。

他们说完,黎桉过来,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没什么大碍,等清醒后,住院观察几天就好了。”

黎杉点着头,一下脱了力,黎桉扶了一把没扶住,黎杉便以一个很颓废的姿势,整个下身都贴在了地面上。

黎桉要去架起他,黎杉轻飘飘说了一句:“大哥,我同意结婚了。”

“你说什么?”

黎桉拉不起他,索性也蹲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