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下,流血,缝合,没有麻醉……

对上了昨夜一闪而过的那条伤痕,还有钟意特殊的身体构造。

江崭一直在自欺欺人,从前的他不觉得自己为了报复父亲出轨而骗了钟意的感情有什么值得愧疚的。在成功赶走了钟意后的数年后,他不是没有意识到自己恨的其实不是“钟意”,而是他的身份的原罪。

这些年间他想过:如果钟意回来找自己,自己会放过他,也放过自己。

可是当江崭第一次知道毛毛的存在后,这份“释然”又荡然无存了。

他告诉自己:“钟意当年也未必是认真的。不然怎么会离开没多久就和别的女人生了孩子”,也因此无法遏制自己对着钟意与那个孩子时,心中的戾气。

可如果不是呢?

可如果事实完全是另一个模样……

……

市里最快的DNA检测只需要三小时,医院还留着毛毛的血样。

江崭从卖花奶奶提到的那个小诊所走出来时天已经快黑了,手机邮箱同时收到了医院的检测报告。

一模一样的答案,从来没有人在骗他。

他一个人坐在车上,呼吸近乎凝滞。

钟意没有骗过他。

没有人知道他当年到底花了多大的勇气才求江崭带自己去医院以证明自己。

可江崭第二天就把他赶走了,看着他狼狈离去的背影还在心里耻笑他觉得他疯了。

没有麻醉就缝合伤口的痛,会比他被伤透的心痛吗?即便这样了,他也没有回来找过江崭。可是为了毛毛,他还是屈服了,钟意把他最宝贝的东西第二次悄悄送给他,第一次也许是他的真心。

江崭忽然回想起自己那时恶劣地拿孩子的性命要挟,愚弄钟意时,他那样歇斯底里地哭喊:

“你不要他就把他还给我,他是我生的!”

“他是我生的!你这个畜生!”……

……江崭现在终于听懂了。

毛毛不是“小寄生虫”,不是钟意自己不想要就打算甩给他的累赘,而是他当年随意撒的砂子,折磨着被他夺走壳的蚌肉,变成的一颗小珍珠。

他才六岁,就好像已经吃遍了世上所有的苦。他的眼睛瞎过,他缺了一截小脚趾,他怕黑,怕大的声音,怕被丢掉……

可他还是个温暖的孩子。捡来的玩具他也会那样珍爱地抱在怀里;一碗普通的粥也会让他笑出两个小酒窝;自己施舍的零星善意,他都会努力回报,说:谢谢江先生。哪怕江崭看得出来,毛毛害怕自己,他看到自己时眼里全是卑微的讨好与小心翼翼,他对自己说得最多的是“叔叔对不起”,“江先生对不起”……

江崭原本最讨厌听见毛毛喊自己叔叔。

他厌恶被这个称呼提醒自己与钟意的血缘关系,他厌恶这个孩子是钟意曾爱上过别人的铁证……

可是不是的。

毛毛本来不应该叫他叔叔的,也不应该叫他江先生,而是……

江崭坐在车上,左手砸向方向盘,泪从捂着眼睛的右手缝隙渗出来。

“钟意……钟意……”

他低声呢喃着。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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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像是流浪动物的幼崽

江崭走进家门时已是凌晨一点。

小房间的门缝透着唯一一线亮光

毛毛怕黑,只有点着夜灯才能睡着。

他在那扇门前站了许久,最后还是回了自己房间,躺上床。

现在还不能告诉钟意自己已经知道了一切。钟意如今的身份还是他的哥哥,毛毛是侄子。江崭明白只有毫无倚仗地有求于他时,他们才会留在自己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