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两年后,商琴奇迹般地睁了眼。

醒是醒了,但意识依旧模糊,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成了个精神病病人。

后来经过漫长的治疗,她大概是记起了一些事儿,能认出季商,也知道桑榆,但因为情绪依旧不够稳定,常年住在医院里。

桑榆每次带季商去医院看他妈妈,都会避开桑落,不带他去。

桑落那个时候对医院有所抵触,不去也就不去。

直到他十岁那年,季商生日那天,他在家里准备好了蛋糕,但一直到天黑都没等到季商回来,正好那天又下了雨,桑落担心会打雷,便跟着要去医院送晚餐的邻居一起去医院接季商。

那是桑落第一次看到季商的妈妈,身材瘦弱,神色憔悴的妇人安静地坐在轮椅上看着窗外的雨,季商站在一旁给她削苹果,如果桑落没有突然出现,这幅画面或许会一直都是静谧的。

起先见到桑落,商琴没有太大的反应,直到桑落喊季商回家,拉着他要走的时候,商琴忽然出手,用她瘦骨嶙峋的五指抓住了季商,问他要去哪里。

桑落理所当然地说“回家啊”。

像是才发现桑落的存在一样,商琴猛地转头看向他。

毕竟是亲母子,商琴有着一双和季商很相似的漆黑眼睛,但她的眼睛是空洞无神的,漆黑的眼睛嵌在她那张憔悴如白纸的脸上,目光如炬地望过来,有股说不出的惊悚感。

桑落心头一颤,到唇边的一声“阿姨”被吓了回去。

没等他缓过神,面前的女人便突然开始尖叫起来,声嘶力竭地喊出混乱的恶毒之语。

桑落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茫然又无力地抓紧季商的手臂。

季商显然也被吓得不轻,和桑落一样呆愣着。

直到商琴张牙舞爪扑过来,一巴掌抽在桑落脸上的时候,他才猛然回神,转身把桑落护在怀里,用后背替他挡下了后续的攻击。

等到护士冲进来给商琴打了镇静剂,桑落还处于受惊之中,耳边似乎还回荡着那种近乎撕裂耳膜的喊叫。他委屈地流泪,泪水淌过挨打的脸,火辣辣地疼。

季商哄他,代替妈妈跟他道歉,桑落却还没有回过神,口不择言说商琴是疯子,喊季商走开。季商也生了气,说不让他来,他非要来,就是活该。

于是两人吵了架,那应该是他俩第一次都被对方气死,吵得面红耳赤,并且冷战了三天。

直到第三天,生日蛋糕到了最后的保质期。

桑落抱着蛋糕,故意别别扭扭地在季商旁边说“生日蛋糕再不吃都要坏掉了,好浪费呀,我存了好久的钱才买的呢”之类的话。

季商哪儿能看不出他这是在求和,气消了也就借着蛋糕的由头踩着台阶下了。

两半大小孩一边吃蛋糕一边互相道歉,和好如初。

等到桑榆出差回来,听说桑落跑去医院还挨了打,她严厉地斥责了桑落,三令五申让桑落不要再去医院,更不要靠近商琴。

桑落挨了打,那几天又常常做噩梦,的确是不敢再去了。

可那毕竟是季商的妈妈,季商还是会在放学后去看望她,桑落爱屋及乌,偶尔也还是会偷偷摸摸跟着季商去,但都不靠近,只在外面等季商出来。

那时候桑落还小,不管是季商的脑子受伤,还是商琴的病,桑榆和桑落说起时统一用哄小孩的说辞,说是不小心摔倒撞到了脑子,所以生病。

直到桑落再大一点,懂事了,在病房门口等季商的时候,听护士和病人聊天,才知道这算是人祸。

季家老房子所在的村子,因着扶持政策要办茶厂,建厂房,所以拆了一批旧房屋,而季家的老房子因为位置不佳,只有一个小院子在规划区域,拆迁款比旁人家少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