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在那瞬间,在强烈的、不容抗拒的羞耻和惭愧中,桑落看清了那根在他心里拴着他、拉着他让他不要相信季商爱他的那根绳子。

那是他骨子里的劣根性,是他可恶的自私,也是他胆小的自我,是他可悲又可耻的心理防御机制,是一叶障目自欺欺人的自我安慰。

多简单,他只要不相信季商爱他,就可以心安理得地认为他季商没有因为他而痛苦,季商从始至终都只是置身事外,他一厢情愿的满腔爱意,没有变成让季商痛苦的源泉。

他不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卑贱小人。

可是自私如他,又怎么能够放得下他渴求至极的季商的爱?

桑落无法接受自己变得面目可憎,却又无法对季商的爱波澜不惊。

在确认季商真的爱他的时候,他怨天怨地,怨命运弄人,甚至觉得这是上天在警示他,不然为什么他和季商总是在错过,这是命定的错误,注定只会是悲剧。

他没有资格让季商爱他,他也配不上季商违背常理,跨越山海的爱。

眼下所有的痛苦,都是他活该而已。

“是我不配,是我活该,”桑落哭得不能自已,脸上却浮出丑陋的笑,“是我搞砸了一切,我让姐姐难受,也让你难过,我帮不了公司,也帮不了我自己,是我活该。”

“可是哥,我好难受啊,我也不想这样的,我也不想的。”他的哭声逐渐变为难以抑制的哭喊,诉说着自己的痛苦。

可季商脸上的表情却逐渐收敛,紧皱的眉头逐渐放松,绷出一层浅淡的冷峻。

“你活该什么?”他幅度很小地将桑落往外推了一些,视线牢牢锁定在桑落的脸上,沉声问道,“你又不配什么?”

像是被他锐利的目光慑住,桑落从刚才那种迷离的悲伤中抽离了一瞬,他怔怔地看着季商,嘶哑说道:“我不配……让你爱我。”

似是难以接受,这句话中间停顿了一秒,可是好像说出来之后就变得容易继续说下去了,桑落剧烈地抽泣,非常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胸口,说着“你怎么可以爱我?”也不知道在问谁。

血迹在他胸口出现,一点变成一片。

季商捏在他肩头的手逐渐收紧,可桑落已经注意不到那些疼痛了,或者说他也不想要去抗拒那种疼痛,他脸上布满了泪痕,嘴唇也被自己咬得红肿,看起来非常可怜。

可此刻的季商没有任何怜惜,他在愠怒和心痛中搜肠刮肚地翻出了些许理智,让他能够不崩溃,去寻找桑落的心结源头。

“我为什么不可以爱你?”

“因为……”桑落在他手下颤抖着,好像难以启齿。

“因为什么?”季商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问,“因,为,什,么?”

像是被逼到绝境,桑落猝然朝他喊道:“因为是我爸撞死了你爸!是我害你家破人亡,害你无家可归!”

十七年前的事就这样砸在了季商脸上,季商赤红的双目瞳孔微微外扩,闪过一瞬间的错愕。

一个多月前,他的确听到看护商琴的护工说过一次,在商琴手术一周后的那一天,商琴当着桑落的面出现过失控状态。

当时他因为忙着变卖启明,所以没有太上心,现在想来,桑落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察觉到端倪,从而了解到十七年前的事情,毕竟商琴每次失控总是会念叨起那场车祸。

桑落无助地低下头,好像很没有勇气面对,他还在自己责骂自己,说自己就是他妈是个没良心的蠢货,所以他没有看到季商脸上的表情不再冷峻,甚至逐渐化为了薄凉的冷笑。

“就因为这个,”季商掐在桑落肩膀上的手逐渐松了劲儿,转而移到他的脸侧,强迫他抬起脸,“你觉得你不配,所以你推开我,想要又不敢要;你觉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