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老爷,如今虽家门不幸,多有劫难,却大抵有个结果了,怎么还只忧心不已?如今家中独老爷支撑,千万不能忧心太过,须得珍重身子才是。”
贾政便将贾珍嘱托之事说来,因又道:“非但他那一处,就是我们这府里,也尽要打发一些人去了才是。一则,如今削爵去职,原当不得这国公府的名儿,说不得有逾制的地方,少不得要一一改过。二来,家计艰难,子孙离散,原也用不得这许多人了。便是他们自己,怕也多有离心,倒不如两厢里散了,彼此自在些。”
这话一说,众人都有些沉默。
好半日,贾宝玉才自应道:“老爷说的是,如今家中既不如旧,自然不能照旧支应。”
父子两人,原是如今贾家正经做主的,他们既都如此说,众人也不能再说什么,心里却少不得有些发闷。这却不是为了富贵体面四个字,只是眼瞧着贾家每况愈下,乃至于旧日情景,似乎也要就此远去,他们自然心中伤感。
探春虽也在其内,却在后面宽慰道:“老爷这话虽在理,事情却须慢慢料理,如今一动不如一静的,实是不能再生出响动来。”
贾政点一点头,因道:“这我自然省得。”
旁边黛玉瞧着,心里细细盘算一回。贾政、宝玉、李纨、惜春,素日看来,皆不是料理庶务,管家理事的人。她虽无能,到了这关节,也总要帮衬一二,是以,她便道:“我并瑞哥儿原也无事,不如回来帮衬料理一二。”
贾政心中宽慰,却也摇了摇头,因道:“待过了明岁,再做打算也不迟。再者说,你身子单弱,哪里禁得住这些操劳,如今秋冬时节,越发要咳嗽起来,竟要留神将养为上。你并宝玉的婚事,只待明岁,若果然使得,也早早料理了为上。”
提起这个,黛玉便红了两颊,偏过头去不敢再说话。连着宝玉也有些讪讪得不好意思,只众人听了,难得起了些许促狭之心,因趣道:“老爷这话很是,原也是合该冲一冲的。有这一桩喜事,往后自然否极泰来,百无禁忌了。”
如此再说了一阵话,众人瞧着时辰不早,也不敢多留,平白使贾政费神,因起身辞去。
这边人才出去,就有听见有车马响动,因见那边角门一开,却是薛蟠骑着马进来,后面跟着一顶宝盖青绸车轿,正缓缓而入。
黛玉、湘云、探春皆稍作避让,又有霍宁、卫若兰、宝玉等人前来行礼。
薛蟠一见,忙从马上下来,因又引薛姨妈、宝钗下来,一家子前来拜见。薛姨妈并宝钗瞧见黛玉等人,忙赶上来言语。
宝钗倒还罢了,不过笑道:“你们既过来,怎么也不告诉我们一声,好歹我们一处,也能说两句话,如今却是只是一面,又要别过了。”
薛姨妈却是红了眼圈儿,一手拉住探春,一手拉住黛玉,又看向湘云,且含泪道:“可怜见着的,谁承想竟有这样的弥天大祸,忽然出来!”一行说,一行已是泪珠滚滚。
探春等人瞧着,也不免触动心肠,却还是相劝着,又有宝钗从旁宽慰,说些如今已是大安了,妈还只是这样,没得越发惹人伤心云云,方劝住了薛姨妈。
那边薛蟠与宝玉等人厮见过了,又问了贾政情景,才说着话,因听见薛姨妈伤心,他不免往那边看去。那边探春俊俏清朗,黛玉清丽灵秀,湘云娇美洒落,又有宝钗端庄秀丽,虽是暮秋时节,万物萧条,也由不得人看得呆住。
幸而薛蟠虽糊涂莽撞,到底还知道些礼数,怔了半晌被宝玉等人唤回神来,便不敢再看,只胡乱与他们说些闲话。等探春三人上了车轿,彼此别过后,他悄悄再看了两眼,方自有些闷闷地去探望贾政。
薛姨妈并宝钗却没有跟过去,反是到了园中,且探望了一回巧姐并大哥儿,又细细问了宝玉、惜春、李纨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