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遇到太多这样当头棒喝的时刻了,凡事总是靠着冲动和热情,不管不顾地冲上去,等一盆凉水浇下来,才知道要静下心来。

这是舒琰第二次这样了,唯一庆幸的是,她至少还提前了几个月告诉他们,没等到走的前一天,也没像上次一样,什么都没说就淡出了她的生活。

这一晚,贺加贝冷静地认识到,疏远过的友谊即使修复了,裂痕也依旧在。上一次能毫无芥蒂地和好,而这一次的芥蒂是原先的数倍。

她只能强撑着笑意说:“那也没关系啊,离你开学还有几个月,你也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晚上根本睡不踏实,闭上眼就想到第一次见到舒琰,那是在孟元正家的工厂里,他带她溜进去捡碎布头给玩具娃娃做衣服,准备离开时看到车间一角的空桌边坐着一个和他们差不多大的女生,工厂里机器轰鸣,她居然还能看得进书。

舒琰看了他们一眼,又继续看书。贺加贝便趴在桌子另一头,手臂撑着桌面,一点点挪到她面前,大胆又好奇地打量着她,她不知是高冷,还是害羞,好一会儿才回看了一眼。贺加贝不确定地问她要不要一起玩,她微微点头,然后合上书、盖上笔盒,把它们整齐地塞进书包里,最后才站起来。

她很佩服舒琰从容有序的样子,觉得这一定是好学生才有的习惯,心里为自己和好学生成为朋友感到骄傲,于是无论去哪里都亲亲热热地挽着她。一开始舒琰总悄悄把手抽出来,次数多了,贺加贝很不开心地问:“你不喜欢我吗?”

她立刻像犯了大错似的,恳切又惊慌地解释:“不是不是,我就是不太习惯。”

贺加贝于是又挽住她的胳膊,整个人贴上去:“没事,多挽几次你就习惯啦。”

同样是朋友,舒琰和孟元正大不一样,孟元正粗旷,贺加贝常常和他一起捣乱闯祸,舒琰细腻,和她待着,像被水温柔地包裹着。

她还记得有次去找舒琰玩,两人躺在她的单人小床上,举起腿贴着墙,胡天海地地聊着天。她说不想长大,最好永远都是十几岁,舒琰说想快点长大,最好一睁眼已经到了三十岁。贺加贝转头看她,她正机械地把刚洗完半干半湿的头发拨散,眼神却空洞地投在天花板上。

肯定会的,你三十岁的时候,一定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她说。

舒琰回神看她,眼睛里闪闪发光。

那一刻,贺加贝无比肯定她们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因此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也会渐行渐远,更没想到,这样的事眼看就要有第二次。

她这么想着,迷迷糊糊入睡了,梦到自己和舒琰站在一起,两人中间的大地忽然开裂,舒琰在对面,伸出手冲她喊:“跳吧,我接住你!”

她后退几步、加速奔跑、起跳,然后掉了下去,再看对面的悬崖上,一下子站了许多人,张弛、孟元正、孟玥,甚至还有父母……

贺加贝睡不着,打开手机,看到孟元正五分钟前发来的消息:睡了没?出来聊天。

两人于是偷偷摸摸溜出门,跑到小区门口的便利店。他烦躁至极,直接拿了罐啤酒,贺加贝顾及第二天还有工作,只要了杯豆浆。便利店里亮堂堂的,灯光刺眼,她喝了几口就枕着胳膊趴下,耳边尽是接连不断的叹息声。

孟元正问她怎么想,她摇摇头。

他继续叹气,仰着头一口气喝完,又拿了罐啤酒,边打开边很不信地问:“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你们俩不是总待一起吗?我还让你多留心一些。”

贺加贝听着不对劲:“你早就知道了?”

“我要是知道还会生气吗?”

“说到这个,你干嘛对她发脾气?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我没有,我说的发脾气就是指摔了下门,没对她说重话。”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