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泊川的水粼粼,冬天也很少被冻上,阳光落在水面上,永远暖洋洋。

赵阿祥经常去祭台旁边看,在他们经常玩闹的杨柳树下发呆。

可她再没回来,连片衣角都没剩。

若不是真相露出水,尸骨捞上岸,他恐怕还要一直生硬骗自己,她嫁了好去处,过得幸福。

回应他的是沉默。

良久。

“抱歉。”

同她说实话还是说谎,问月鼎一时也难以抉择。

“恩人。”

往下一家走的路上,一直沉默的贺桃红仰起头,小心地问:“她们是不是一定能投胎,去个好人家?”

问月鼎已经有意让她回避,可聪明的女孩还是猜出了七七八八。

“有很大的机会,所以我们一定会尽全力。”

问月鼎宽慰她。

“嗯,我信恩人们!”贺桃红苦恼,“其实我也想帮帮她们,可我没有灵根。”

“并不是非要有灵根才能帮上忙。”问月鼎温和道。

“你替我带路,替我省了找路的时间,已经是帮忙了。”

“...也是。”贺桃红又打起精神。

“豆腐坊就在前面啦!”

许逐星敲了半天门,里头都没有回应。

“她父母走得早,姐姐已经改嫁了,哥哥搬走....就留了个空宅子。”

路过的老人冲他们摇头:“仙长,您恐怕寻不到她的家人。”

姜梅,十六岁,有着哥哥姐姐,疼爱她的爹娘的女孩。

又是一条线。

再是绣坊。

“了儿。”

疯掉的老绣娘握着问月鼎的手,笑着絮絮叨叨。

“我的了儿回家了。”

“出嫁这么多年,还记得娘,还记得回家就好。”

“娘很好,吃得好,住得好。”她指着已经风化的烂布,“给你的新衣裳,要记得带回去。”

王了,十三岁,有娘没爹,想和她娘报平安的女孩。

问月鼎沉默着,怕自己一开口,击碎老人的幻想。

他等到老人说累了才松开手,又给纸上添上一道线。

再后面,钱庄。

可那间钱庄已经是八十年前的事,如今连个残骸都不剩下。只留下几枚前朝的铜钱嵌在泥里,证明这家曾经存在过,甚至繁盛过。

可哪怕是相对来说宽裕的人家,也逃不过金家的围追堵截,逃不过黑蛇的觊觎。

又走了两家,又是两道横线。

没有一个好消息。

一家当年卖了女儿给儿子治病,听到问月鼎的来意,压根不敢接问月鼎的话;另一家不肯接受女儿的死讯,面对修士闭门不见,想继续沉浸在嫁河神的幻想里。

被献祭的少女太多了,家家都有说不完的苦。

已经过去几个时辰。

“明日再继续。”

半下午的风很凉,吹得问月鼎浑身冷。

旁边还有小孩,他极力让自己的表情好看些:“去吃饭吧,我请客。”

还好,他为了偷懒跑到未泊川,到最后也算救下了贺桃红的命。

要是天黑前贺桃红不回家,贺家人肯定会担心。

两人都没什么胃口,只有真饿极了,一年到头都吃不上几次肉的贺桃红吃得香。

她边夹着红烧肉往嘴里塞,边懂事地劝他们好好吃饭。

问月鼎温吞地动着筷子,许逐星也没吃几口,担忧地看着魂不守舍的问月鼎。

他怕问月鼎又在钻牛角尖。

吃完饭,两人一起把小女孩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