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升似乎又长高了。

脸上却多了一道疤。

冯宁垂着的手轻轻蜷了起来，下意识想要隔空碰一碰那道疤，质问他怎么又惹事，还在脸上留疤了？疼不疼？……但触及那道目光之前，他意识到自己的退缩，恨不得立刻隐身。

他现在这样，要以什么立场去见李升呢。

抛弃了他一年不闻不问的哥哥？监护人？

手中的保温盒沉甸甸的不断下坠，冯宁低着头，人群踩着地上的影子来来往往，急迫的、喜悦的蜂拥着往前，将他一点点淹没。

李升穿过层层叠叠的人流，漠然扫过三三两两围在一起嘘寒问暖的大人们，头顶的太阳仿佛要将人融化，从包里翻出黑色棒球帽戴上，迈步往人流稀少的方向，肩膀突然被人轻拍了一下。

提着保温盒的小男孩看起来被他吓到了，往后退了一步，压抑着掉头就跑的冲动，提起的胳膊颤巍巍的，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

“哥哥…有个哥哥…让我把这个…这个…给你。”

李升紧绷的肩膀松了下来，视线垂下来，落在保温袋上，皱了皱眉毛。

小男孩看起来已经快哭了。

这个哥哥怎么这么凶，他会不会打我呜呜呜。

几秒后，李升总会伸手接过， “谢谢。”

男孩滴溜溜的眼珠瞥见他手臂上方一点青色的花纹，嘴巴一撇，一溜烟跑了。

电视里胳膊上花花绿绿的都是大恶人，这就是个坏哥哥！

李升站在树荫下，揭开保温盒，漠然的表情僵在脸上，慢慢皲裂，露出碎掉以后的剧烈情绪。

等你高考完，我天天给你做。

他在学校是个异类，学习起来一副认真堪比好学生的劲头，那群成天打架惹事的混混见了他却低头哈腰，偶尔有新来的不懂规矩，都会被混混头子拍着脑门教训一番，少惹李升。

平日里一副沉默温驯好学生的模样全他妈是惑人的假象，惹到他了，那就是条不见血不罢休的狼。

当然，为了不让冯宁担心，他已经收敛了很多。他不在乎校内校外那群人闹得有多狠，只要别惹到他和身边的人，他们日天日地也懒得管。

他对读书没有兴趣，他感兴趣的事向来很少。

但恰好，满足冯宁的期待，是为数不多挑起他兴趣的事。

冯宁希望他好好学习，他就乐于扮演一个乖乖仔，只要他开心。但偶尔盯着密密麻麻的课本心生烦躁，也会不满他白白辛苦，总得有点回报。

读书费脑，食量也大了起来。冯宁体量他辛苦，饭桌上的“硬菜”肉眼可见多了起来。李升爱吃土豆牛腩，冯宁每次都哄着他认真读书，高考结束以后天天都做。

手里的盒子还温热着，揭开盖子，香气一阵阵往外冒。即便是食欲衰退的夏天，也禁不住食指大动。

急切而锋利的视线在人群中来回翻找，喉咙滚动着，那个熟悉的名字早已翻腾过上千遍。

没有他。

没有冯宁。

李升盯着盒子，突然捂着眼睛低声笑了起来。

在冯宁眼里，他就是条乞食的野狗吧，不想要了说扔就扔，想起来了就逗一逗，他便又巴巴地盼着。

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说不定就隐匿在人群中，冷眼看着他刚刚一瞬间满眼的期待，渐渐冷却，失魂落魄得像条被抛弃的狗。

肩膀渐渐停止了颤动。

一声巨响。

人群惊呼，退避三舍，表情可怖的暴戾少年目光似箭，踩着饭盒里四溢的汁水头也不回，仿佛一堆垃圾。

对街便利店里的青年，隔着玻璃窗注视着突然暴走的少年，脸上太阳留下的余温骤降，咬着唇执拗地盯着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