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声,坐下来。

是有这回事。当年爸爸妈妈出事后,她好像很快就被接到医院去。奶奶跟她说过的,车祸后人的情状不是小孩子能接受得了的,她受了刺激,从此对医院怕得要命,所以邵宴才配了家庭医生。

邵坤玉想着,猛地站起来,道:“可那是奶奶呀?我怎么能……”

管家怕她闹起来,脸色有些发白,然而女孩子说完愣怔几秒,就默默坐了回去,小声道:“对不起,刘叔,我会听奶奶话的。还有,还有爸爸……”

堂厅乱成一团,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又报警请警官协同在老人房间拍照取证。

坤玉待在自己房间,不知道要做点什么,只能尽快冷静下来,给邵宴打电话、发短信。

当晚邵宴坐红眼航班赶回来。他并没有立即去见女儿,而是从总裁办拨了女助理在祖宅看着邵坤玉,务必保证她正常吃睡,不要跑出来。

邵辉贤病情如何家里多少有数,暑热一催,更是回天乏术。送进急救室两个小时,医生言辞委婉,但也能听出是尽快进行临终关怀的意思。

邵宴坐在母亲床边,握着她的手,低了很久的头。他辨别不出心里的具体想法,只是觉得不该那么快。

曾经三十二岁,他觉得自己作为业界新贵已是志得意满、稳操胜券,然而很快母亲就带回来个孩子,哭哭唧唧地跟在身后找他麻烦;

好不容易孩子拉扯大了,预备安安稳稳享受膝下有女生活,男女情事上又节外生枝,他无可奈何认栽,整日整日为邵坤玉心烦;

如今四十二三,父亲离开后,母亲也将要离世,他的人生却还是不完满。事业之外,诸事不顺。

不能令母亲走时安心,这是否算不孝?邵宴不能确定。他只能让自己这时候少想一些女儿,少想爱情之类轻软的东西。

清晨天亮起来时,邵辉贤终于醒了,但也只是醒了一会。

老人一直记挂着年关时的那个约定,知道邵宴过去半年等得很煎熬,然而为着孝顺,连一点儿蓄势待发的期待也不能有。

邵辉贤已说不出话,只是覆着邵宴的手慢慢拍,示意自己都明白。死是很远的事,只是这一刻可以变得很近。

等邵宴再回祖宅,主院堂厅已经开始布置了。他示意秘书将殡葬细则跟管家交代一下,让律师联系对方,自己则径直上楼去见坤玉。

邵坤玉一直扒在窗子上往下看,她看见表叔邵宁和他老婆来了,穿很新很平展的正装。

“奶奶真的走了吗?”坤玉回头,怔怔问半年不见的爸爸。

邵宴心头笼着一层淡淡的疲惫,没有表现出来。他按住那股累意轻声安慰她,孩子到底情绪明显些,啜泣着抹眼泪,很快变成大哭,呜咽着埋进怀里。

她把邵宴抱得非常紧,至少这一刻有与养父相依为命的意思在。这是别人无法企及的亲密距离,邵宴沉默了一会儿,亦紧紧回抱她。

邵家一直以来的习惯,夏日丧事办三天就下葬,尾线却拉得很长。

曾经受邵辉贤照拂的邵宁说要给老太太守灵到头七,祖宅宽阔,邵宴懒得与这些人费口舌,却也有感对方几分真情在,让他们近日就住下。

他每晚都做梦,头七一点点逼近,梦境也越来越清晰,不断提醒自己年关香室,母亲在神佛香火里让他记得做的事。

他梦见母亲的脸,烟雾缭绕里看不清她在说什么,只觉得她分外精神,身体稳健像是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