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宴忍不住叫:“妈?”
他听到邵辉贤似乎是督促他,说了好几声“千万别忘”,欲再回应,整个人已经醒了。
醒来能听到经,黑夜混着蝉鸣,不成样子。邵宴揉着眉心醒神,不免有些怅然若失起来,感到一点无关情欲的寂寞。
他起身到邵坤玉房间外,原本只想站一会儿,并不打算进去。没想到门竟然主动开了,坤玉红着眼睛望他,也没有睡。
邵宴一怔,女孩子已经上前抱住他的腰,用哭后沙哑的声音叫他:“爸爸,我想奶奶了。”
“没事,想她就想,母亲听了会高兴。”邵宴轻轻拢着她的肩头进屋,把门带上:“怎么不睡?还是睡过又醒了。”
坤玉低低道:“睡着梦到奶奶在香室上香,她忘记点檀香了,我去帮她,不知道燃上没有,就突然醒了。”
邵宴没说什么,上前把没拉紧的窗户关好,抻开被子,道:“睡吧,我陪着你,等你睡安稳了我再走。”
坤玉遂躺进被子里默默看他,拉着他的手不愿意放,跟十来岁时候一样。
一两分钟后,她缓慢地眨了下眼睛,突然道:“我知道也许陈秘书会汇报给你听,但目前,我和慈叔叔并没有在一起。我还没想好是不是要接受他的求爱。”
“你最近联系过他?”邵宴问。
坤玉摇头:“没什么心情,家里的事…只想跟家人说。但他说了,会尽快回来吊唁。”
邵宴慢一拍似地点头,又停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她刚才那几句话潜在的意思,咳了一声,有些迫不及待地问:“噢,是这样…那么,那你”
坤玉垂下头:“我跟他比年纪太小,想表现得矜持些而已。…迟早会接受的。”
邵宴眼里那一小撮喜悦飞快地黯灭了,风声猎猎,将他几近吹熄成一根飘散余烟的火柴。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绷着脸将手抽开,准备继续方才未做的动作,起身走。
然而坤玉又牵住他。
“但我以前说的话还是算数。”
她垂着眼,轻轻道:“您永远是我爸爸,奶奶一走,我就真的只剩您这一个亲人……以前的事就当是过去了,行吗?我不会不孝顺您,也不会再顶嘴,甚至是、弄伤您。”
女孩子顿了顿,真心地、轻柔地、恳切地保证:“Daddy,我一定、一定好好尊敬您,每月学校或是活动再忙,也至少回来一次,陪您过周末。”
然而邵宴只是垂眸盯着她,并没有说话。
他从她声音里听出一股令人感到陌生的怯意,谨慎小心,处处顾忌,像是同他不熟悉。
大学生活小半年,一个十八九岁孩子生命的大约三十六分之一,就足够让她跟自己相处十余年的养父迅速拉开距离,变得拘谨不亲密,仿佛他老了,又或者她已长得足够大。
她这小半年里大学生活的细节是什么?
他不想知道她听了多少次演说、参加过几场政治宴会,也懒得关心她又跟慈剑英去哪里跳国标舞、吃了多少次菠萝包。
他只想知道她是不是还像去年那样,为了满足长身体的需要,晚上吃消夜;跟同学、朋友出去逛街时,是不是还像十七八岁那样,扎 lululemon 的头发圈。
他感兴趣这些,同时对此完全一知半解。
冷落、纵容、刻意拉开距离,似乎并未让父女关系趋于正常,反而走向病态。
问题出在他放不下父职的同时心有不甘,她也早已知道,他想做的从来不止是父亲。而因为他们没血缘,父爱又变质,只要一天、一个晚上不做爸爸,捅破窗户纸,就有可能再回不到从前那种父慈女孝的理想生活。如今的生活虽然容纳了太多保守的禁忌隐喻、言外之意,但至少看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