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回学堂念书。元暮江跟继母的关系,也在那一段时间有所缓和,依旧是老太太出面调停。况遗怜越来越有继母样,元暮江在她面前,也学着收敛锋芒,尽量表现出孝子贤孙的一面。
细算来,他们竟也这样相安无事两年多了。似这般假仁假义的日子,真不知道甚时候是个头。
元暮江不由得叹出一口气来。
蕉叶还只当自家少爷是思念亡母,又指了指一旁的街市,道:“太太在世时,常派了人出来买马行街上的李婆婆羹,我这就替五爷买上一碗,放到太太的牌位前,以表哀思!”
这时候大张旗鼓地祭奠亡母,况遗怜会不会多想?会不会觉得自己又在同她作对?算了,近来大家的日子都难过,还是不要得罪她为好。
元暮江只对着蕉叶摇头:“天色不早了,再不回去,老太太同太太又要着急忙慌地出来寻人,你不怕挨骂,尽管去!”
这句话里的太太,显而易见就是指况遗怜了。三太太当家,还是不苟言笑的时候多,蕉叶难免犯怵,只好安分地替元暮江牵起马来。主仆俩打道回府,自不必提。
三房这一向落锁的时辰都早,元暮江只当今晚又要被关在门外,谁知一进院门,秋白却提着羊角灯在那里等着。
到底天黑,元暮江唬了一跳,不免疑惑道:“秋白姐姐怎么在这儿?可是母亲那头有吩咐?”
“五少爷还说呢,”秋白把灯往元暮江身前提了提,“天儿越渐凉了,瞧着又是下雪的样子,太太担心您在外头受了寒,家来又要咳嗽。这不,专程派了我过来,替您掌灯,烧手炉脚炉。”
在这些小事上,况遗怜总是格外上心,她在外人眼里,似乎一直都是这样体贴周到。约莫也是害怕外头人说她为老不尊的缘故,其实元暮江在自家这位年轻的后母面前,也不敢错了半点礼数。他们都是洁身自好的人。
到了房门前,元暮江笑着同秋白道谢:“有劳姐姐了,赶明儿我再去上房请母亲安。”
三太太跟五少爷两个人,几乎是一路客气过来的。秋白见多了这对母子之间的虚与委蛇,同元暮江搭话,反倒游刃有余,笑着点点头,照旧提灯回去向遗怜复命。
那一晚,元暮江比往常早睡了一炷香,况遗怜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秋白在外间屋里上夜,听三太太一直辗转反侧,还披了衣裳起来察看。
“太太这是怎么了?可是身上哪处不好?”秋白算算日子,遗怜的月水似乎就在这一两日,故有此一问。
说着,又喊小丫头端了一碗干木瓜汤进来,问遗怜要不要喝。
遗怜自然是摆头不要:“深更半夜,不要忙了,过来同我说说话。”
秋白于是捧了小油灯进去,放好了才挨着遗怜躺下。她们主仆自小不知在一起睡过多少,倒也不差这一二次。
“太太,要我说,您这些日子的心思竟太重了。提防这个,算计那个,没得到头来竹篮打水,反累着自个儿。”
遗怜听后,久久说不出话来。她有满满一腔子的苦闷,却不知从何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