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真的为裴湘着想,他就应该清楚,放她回到本家是最好的。哪怕裴家败落了,将来也不可能东山再起,但只要裴湘毫发无损地回去,她就还是堂堂正正的官宦子弟。哪怕她入过教坊司,被玩弄过、亵渎过,但只要她自己内心坚定、不惧人言,她就还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永远值得人尊重、敬佩。
一个女人跌宕起伏的人生经历并不足以将她本人贬低,真正看低她的,是世俗的偏见,还有身边人恶意的揣度。
冯琦就是这样的人,像个伥鬼,一直贬低裴湘,说她身子不干净了,不会有好男人求娶。不是,难道有人求娶就那么光宗耀祖吗?
这件事的重点在于,裴湘不愿意给他做小,她要回去当她的千金大小姐。可冯琦非不让,他的所言所行,很难让人相信,他是在珍爱自己的女人。
再说到昔玉,冯琦做的就更过分了。他总借口夫妻不睦冷淡她、疏远她,却从来不去反思,他们少年夫妻,为什么就会走到今天这般貌合神离。行囊羞涩都无恨,难得夫妻是少年,十多岁的俏郎君和美娇娘,原本是最容易滋生爱意,最纯粹,也最不设防的夫妻人选,为何偏偏他们两个就把事情弄成如今这般覆水难收了呢?
黄昔玉有她的过错,这不假,但冯琦完全就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心智低幼得令人可怜。这才是他们这段婚姻,最悲哀之处。
七三、皎洁终无倦
冯琦闹狠了,昔玉父母就进宫去告他的刁状。
韦太后再说要弹压世家,她也不能一股脑儿把人全得罪了。何况这事儿本就是冯家理亏,冯琦这个所谓的世家公子,办的事真一点风度也没有,叫人笑掉大牙了。
这门亲事,原是杨太妃作主提的,现下出了乱子,也只好由她来平。不只是申斥两句那么简单,杨仙芝直接把冯琦召进宫去打了一顿,就像平日里教训官家那样,不过下手更重些。
冯琦深夜才被送回去,满屁股的血,气也喘不过来。霍夫人见到了,不住地喊天,当时就吓晕了过去,冯家为此又是好一阵鸡犬不宁。
丈夫伤了,昔玉是不会出面照看的。冯琦天天躺在床上鬼哭狼嚎,她听到了也当听不到,冯翰林夫妇一说要她恪尽妇责,她就搬出宫里太后太妃的原话,说冯琦自作孽不可活,死了大伙儿都清静!
这些话听在冯琦耳里,也很不是滋味。尤其昔玉用那种决裂的语气责骂他,他心里隐隐也明白过来,他们这种相看两厌的结合,应当是维系不了多久了。
有一天夜里,实在疼得受不住,丫头们听昔玉的话,对冯琦也着意怠慢,夜间起身连口水也喝不上。没办法,冯琦只能自己忍痛,一点点往床边挪,本想够一够小桌上的茶碗,奈何体力不支,连人带被,摔了个干脆。
“来人啊!来人!”他不住朝暖阁方向喊,昔玉就在那屋子里睡觉。
喊声震天,丫头们却都不敢搭理。昔玉一早就发了话,谁胆敢管七少爷的死活,就趁早卷铺盖滚蛋。他们成亲后,冯七这一房的下人就被淘换了个遍,现在房中服侍的,泰半都是黄昔玉从侯府里带来的陪嫁。想也知道,她们这些人对冯琦不说恨之入骨,绝对也喜欢不起来。
嚷了半晚上,最后还是远在上房的霍夫人听见动静,慌忙指了大丫鬟彩萍过来。
宅门里不光彩的一面,彩萍见的多了,做起事来也更稳妥。急忙忙赶过来,一见七郎君趴在地上痛哭,就知是七少夫人在捣鬼。要说,这冤冤相报何时了呢,又是小两口,成婚不过三年五载,现在闹得这么僵,后半辈子还有那么长,可怎么过得下去。
彩萍忧心忡忡地把冯琦从地上扶起来,等他趴好了,又才揭开小衣看伤:“唉呀,都化脓了,七郎君你且忍忍,我再多上一层药。”
冯琦疼得连话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