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郡主气得去戳贺翊的太阳穴:“不是我们想的那样,那是哪样?是你自己说的,后半辈子都要同她在一起,难不成是我听错了?还是说,你想反悔?”

一串语气凌厉的逼问,把贺翊问得无话可说。她只能放大声量来替自己辩白:“反正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们不是那种关系!我也没有要反悔!”

庆阳郡主不想自己辛苦半辈子,竟养大个冤孽,又心酸又难过,一时间连话也说不出来。

贺翊见她母亲潸然泪落,也不免鼻头泛酸。她又不是故意忤逆不孝的,她只是不想跟男人成亲罢了,难道这么一件小事,她身为郡主还做不了主吗?

一家人都来劝她,都觉得她跟姜兰则是那种腌臜到辱没门楣的关系,包括父母在内的所有人,都把她视作离经叛道的孽障。她有那么坏吗?还是说,女孩子不嫁人,就那么罪大恶极?

贺翊眨眨眼,尽量不让眼泪流出来。

庆阳郡主拿这个倔脾气的女儿没办法,轻叹口气,心想还是慢慢来吧,女孩子正在兴头上,劝也劝不住。

等庆阳郡主出去了,贺翊就又拉过锦被来蒙头。她还是觉得有些委屈。

其实,她跟姜兰则,还真不是外人想的那样子。她们只是约定好不嫁人而已,还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把终身大事许给像自己一样的年轻女孩儿。

那时候她们之间的情意,更像是结过金兰契的好友,纯粹的互相信任,跟世俗意义上的婚娶根本不沾边。

外间传闻当然已经不堪入耳了,尤其姜兰则,她因为有攀龙附凤的前科,俨然已经成了京中部分夫人小姐口中不择手段向上爬的典型。

相形之下,贺翊的风评就会好很多,她的出身地位摆在那里,等闲也不会有人敢说三道四。但也没好到哪去就是了,特别她近来进进出出都把姜兰则带在身边,两个人时不时还会做一些亲密举止,这就当时对女孩子的管束来说,当然已经算十分出格了。

贺翊翻来覆去想了半天,也没理出思绪来,她还是决定,找个合适时间去找一趟姜兰则。她们两个,不仅说得上话,而且无话不谈。

这天差不多到了韦太后惯常上朝的时辰,大臣们进宫走的金水桥才安静了片刻。严格说起来,天还没亮,官员们就已经在这地方头破血流打过好几架了。大部分打斗都是俸禄被克扣的那部分官员挑起来的,少帝党在后面煽风点火,他们在前头冲锋陷阵。

挨打挨骂的基本都是太后党的人,其中尤以大相公吕端被骂得最狠,他算是韦太后一手提拔起来的,骂他就相当于骂韦太后。

一开始,局面还能控制,大臣们只进行言语交锋,尽管骂得不中听,但也是一些忧国忧民的逆耳忠言。越到后面,事情就越糟糕,大臣们话里话外的矛头逐渐指向慈明殿的韦太后,有那不怕死的,索性站出来高声喊“牝鸡司晨,国之大祸矣”。

有人带头,就有人效法,没多久,宫门外就满是奏请韦太后还政的叫喊声。一群人在那撕心裂肺地又哭又叫,就连远在垂花宫的杨仙芝都听到了,这一回她并没有听韦太后的话躲在自己的宫室里不出来,不顾宫人们的阻拦,她几乎一路小跑到韦月娥跟前。

韦太后因为见惯了风浪的缘故,朝局再怎样棘手,从她脸上也看不出方寸大乱。杨仙芝进门的时候,她还气定神闲地指点小宫女往她鬓角处多插一支珠花。

“月娥……”杨太妃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韦太后身边。

韦太后见她也来了,就露出家常笑容,伸出手拉她在自己身边坐下。

“一把年纪了,还这样慌张,一点也不稳重。”韦太后数落道。

跑得太急,半边头发都散了,杨仙芝不自在地抿了抿头发,担忧道:“宫门外闹起来了,您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