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贫积弱的人,一场雪一阵雨就能要他们的命。更有甚者,在多方利益操纵下,他们在应对无力抵抗的天灾过后,还需要小心躲避在劫难逃的人祸,不然,就很容易成为权力斗争下不值一提的祭品。
就像这回的雪灾,哪怕死了一地的人,一东京城的人,又有谁会真正在意呢?
人与人的分别,有时候看起来是鸿沟天堑,有时候却不过毫厘之差。等百姓们死够了,慢慢地,就会死小吏、死大官,死更多的富贵闲人,只因权力争斗是永无休止的,人的贪欲更是没有尽头。
当权力浪潮秋风扫落叶般在大晟朝堂上席卷而过,身涉其间的布衣鸿儒,真的有人能全身而退的吗?
或许,元暮江毅然决然走向的那条路,也未必就是真正意义上的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况遗怜闭闭眼,尽量不把事情结局往悲惨里想,她问出了另外的担忧:“我再问你个事。”
元暮江见她一脸隐忧,立刻点头如捣蒜。
“灾民的事情,就算处置了吗?朝上那群人不要再弄出新的幺蛾子来,我这几间屋子本就老旧,实在禁不起折腾了。”
从这话就能听出,对于先前的流民入室,况遗怜还是心有余悸。不过这也不能怪她,这几日东京城一直都是人心惶惶,谣言满天飞,说韦太后就快要下台了,国库里一时也拿不出那么多银子来安置流民,要不了几天,京城就又水深火热了。
这些话传得有鼻子有眼,况遗怜一个女人带着几个年轻姑娘,起居的地方还缺少看守,她不可能不忧心忡忡。
元暮江明白她的顾虑,话里话外就不存在隐瞒,只不过雪灾相关,他的确知道的也不算多。他本就算不得正经的六部堂官,不过在韦太后手下充当“家奴”角色,寻常干的都是一些抄家落狱之类的脏活儿。他只能根据情势推断,朝上最近很不太平,兴许要出大乱子。
“太后娘娘近来很难,大臣们逼她很紧,保不齐会闹出什么怪事。不过也不好说,官家和杨太妃那儿毕竟还没有话递出去,底下人应该也不敢轻举妄动。”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你这里还是太不安稳了,改明儿我想法子从宫里弄两个人给你,这回撕开了口子,后头指不定怎么闹呢,留两个得力的人在你身边,我才放心。”
果然,人在掌握一定权力后,最先想到的,就是享受权力带来的便宜。况遗怜还没有高尚到会拒绝这种“雪中送炭”的好意,她点点头,眉宇间的愁闷就不像先前那样深切。
深冬时节,屋里没有生火,夜深以后就会有点冷沁沁的。元暮江顺势将人抱得更紧,遗怜也有意放纵自己往他身上靠。
他们就这样紧紧拥抱着,直到后来天快亮了,云松慌慌张张进来,说出大事了,请五少爷赶快进宫。
既选择了吃皇权这碗饭,真遇到事了,就得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不要命似的往前顶。生死攸关的时刻,元暮江反而一脸冷峻,风风火火就走了。
把人送走以后,遗怜上床躺了一会儿,辗转反侧间,都是在想,宫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值得元暮江这个天子近臣露出那种严阵以待的神色。
都到后半夜了,罗衾不耐五更寒,遗怜还是睡不着,便小声喊外间的秋白:“你来替我暖暖脚吧。”
秋白进来得倒快,顺手还把床尾的小灯拨暗了些,但也没有多说什么,躺下之后就替遗怜捂脚。
遗怜同这个陪嫁丫头,一向是无话不谈的。元暮江的事,尽管没有正式跟丫头们提起过,但这几年下来,她们应该也能看出些眉目。男女之事,想要瞒天过海,几乎不可能。
时至今日,况遗怜就觉得,她也应该给丫头们一个交代了。更别说秋白,她们还是那种亦仆亦友的情分。
“秋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