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太后听了她的话,又用朱笔在元暮江的名字上画了个圈,妥协道:“那就听仙芝的,先留用一阵子再说。”

处理完朝事,韦太后也乏了,她也快五十岁了,很多时候难免精力不济。有脸色的宫人们作势就要扶她到床上去歇着,她反而只轻轻拉杨太妃的手:“咱们一道躺躺?你替我揉揉腰,这些天可把我累坏了。”

这些日子,韦月娥累,杨仙芝更累。她既要担心太后娘娘能不能从巨大的政治风暴里全身而退,她还要尽力确保自己的亲生儿子同样毫发无损,她内心无尽的忧虑,又有多少人能够感同身受呢?

她们并头躺下,韦月娥面朝杨仙芝,不由分说吻了她的前额。

“仙芝,不要怪我。”她特别认真地道歉。

当皇帝上瘾嘛,杨仙芝也理解,她不怪韦月娥,更多的时候还是无奈。爱有取舍,情分先后,在不久的将来,她必然要面对珍视之人离她远去的窘境。党争只会越来越多,政变更不可能彻底终结,最后的赢家,往往只有一个。

她对韦月娥,没有责怪,只是怜惜。

“太后娘娘,您抱抱我,好吗?”

六二、漱冰濯雪

有韦太后恩遇,元暮江在中书台,渐渐也开始冒头。上峰显然更信任他,也肯将一些繁难的差事交给他做。可他到底年轻,做起事来失之操切,建功立业的同时,或大或小也闯了不少的祸。好在总体来说,还是没有出过大纰漏,尚算得用。

这样不上不下,差不多又过了一年,终于让元暮江等来了跻身太后心腹的契机。

那已是永昌十四年的隆冬时节,京师连日大雪,苦寒冻馁,贫弱之民饥寒待毙者数不胜数。本来像天降大灾这种事情,历朝历代都有,上至朝野下至黎民,都不会觉得奇怪。

然而这次的情形却有些非比寻常现如今毕竟是一个女人在把持朝堂。众所周知,女人执政往往是不被信任的,在绝大部分人眼里,她们连成为能臣都费劲,更别说敬天爱民、治安于世。这次的灾情理所当然就成为了少帝党刺向韦太后的利刃,他们有意利用灾情激起民变,借此指责韦太后治国无能,令她被天下臣民厌弃,而后于千钧一发之际趁乱推少帝临朝。

朝堂争斗,一贯都是这样无穷无尽。“乾兴党争”的失利使得少帝党的处境大不如前,许多重臣或遭贬斥,或被弃用,朝堂上反对官家亲政的声浪反而此起彼伏,韦太后再一次将胜利牢牢掌握。然而官员们对权力的渴望却是不知疲倦的,韦太后和她的政敌们,他们谁也不会认输,只会在适当的时机予以最深重的反攻倒算。

因此,雪灾过后,开封府尹不仅没有奉旨赈灾,反而借口赈灾将成千上万的流民悉数迎入城中,同时又故意延缓发放赈灾用的粮米、汤药。

百姓们无辜受灾本就心怀不平,再断了救命用的供给,冰天雪地里,又叫他们去何处安身呢?朝廷弃民如此,他们又如何不对当权的韦太后怨声载道。

民怨一起,动乱则生。

东京城最先出现灾民抢食的地方,就是遗怜住的文绣街。这边到底地势更偏,住的大多都是些小有家私的富户,家里也不像真正的达官贵人那样守卫森严,除去一两个看家护院的小厮,余下的,都是些身单力薄的妇孺。

灾民们一股脑涌进来,遗怜根本意想不到。她夜里本就少眠,起先看见院内似有火光,只当是哪户人家用火不慎走了水。披上衣裳,才刚打开窗,就看见十几个壮汉破门而入。

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往里闯,几个丫头沉沉睡在外间,随后也被吓得惊声尖叫。遗怜听到几个女孩子的哭声,忙怀揣短剑跑出去查看。

秋白不知挨了哪个混账的打,一脸忍痛靠在桃酥和蕙香怀里,两个小丫头哪见过这种阵仗,急得只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