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被元暮江这一场病搅得七荤八素,阴差阳错间,倒平添了不少笑料。
遗怜嫂嫂姓陈,单名一个珞字。她是那种大包大揽的性格,治家能力出众,处置个把病人更不在话下,又热心,元暮江的病,她根本不许旁人插手。
遗怜回了自己家,感觉也像是客,坐在继子的病床前一动不动,只在郎中来把脉的时候多问了两句。
送走郎中,陈珞又吩咐小丫头下去煎药,这才想起来问遗怜:“妹夫也来,妹妹怎么不早些说给家里知道,我们才好早做准备呀。”
她口里的准备,遗怜知道是什么意思,没准儿现在她父母就正在房里换衣裳理头发呢。汝州这边兴的规矩,见新姑爷第一面儿,丈人丈母娘要穿团花寿字大衫,最好还要是红色的,才显得喜气临门。
“嫂嫂,其实……”遗怜想破脑袋,斟酌用词,“其实他不是霍引渔,他叫元暮江,就是我在元家那个继子,你们没见过,认错也正常。”
“啊?”陈珞一下尖叫起来,“那完了,母亲刚还说要把父亲从校场喊回来,这会子只怕连新衣裳都换好了!傻妹子,你有话怎么也不早说!”
遗怜莫名有点心虚,可是刚刚那种情形,七嘴八舌的,她根本插不进话。何况元暮江还病着,那种情况下,她要硬拦下众人解释,不更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她又没有很在意这件事,明明是家里人听风就是雨啊!
“只有劳烦嫂嫂帮我照顾着暮江,我先去上房,跟母亲交代清楚原委。”
陈珞此时再看元暮江的眼神,就变了变,虽然还是一样的热情好客,但很明显,已经没有刚刚那种自来的亲近之感了。她不会把元暮江当亲人,这是肯定的。
遗怜见状,有些哭笑不得,略等了等,看元暮江昏睡着,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醒,就整整仪容,出门寻她母亲去了。
到了那边一看,蒋忆琼果然正使唤下人给她换衣裳、改妆。汝州的民风要淳朴很多,况家在当地也算不上多大的富户,遗怜没出嫁前,寻常都是穿粗布麻衣,用头巾束发。只有在一些大型节庆,才会点胭脂、戴首饰。
蒋忆琼身上那件儿粗布衣裳刚脱到一半,遗怜进去了,又站在铜镜前,挨个帮她把盘扣系起来,还像待字闺中时那样唤人:“阿娘,我来吧。”
眼泪是在看见亲生女儿的第一眼就忍不住的,蒋忆琼抓了遗怜的手,搂在怀里,哭得天昏地暗。女儿再怎么说嫁出去了,到底也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一别多年,怎么会不牵挂。更别说近一两年,汴京那边的消息还会传回来,遗怜在元家过得苦,蒋忆琼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她那眼泪,越发不成章法地滚滚而来。
遗怜扶她母亲到榻上坐下,她儿时很喜欢依赖母亲的臂弯,此番再见,却不大有扑进蒋忆琼怀里痛哭流涕的愿望。这几年,她长大很多,对于父母之爱,已不再那么信任。
蒋忆琼的泪水,几乎止不住,反倒遗怜没怎么哭。她轻轻握起母亲的手,还开玩笑说:“如今我好好在阿娘面前,怎么阿娘还哭成这样,倒像是我死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