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秋白早睡熟了,就自己蹑手蹑脚爬起来,穿好衣裳,到院子里看月亮。

清平居也有高一点的楼阁,左不过夜阑风静,难得有这样安宁的时刻,临轩玩月,未必不是一种风雅。遗怜慢悠悠爬上高处,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灯烛华灿,夜市骈阗。是啊,今天可是月圆之夜,一般人家都要结饰台榭,欢饮达旦的。

只有像她还有元暮江这种没什么亲人在身边的可怜人,才会孤零零摇闻笙竿,耐心忍受团圆时刻的落寞与失意。

遗怜倚着廊柱站定,双手环抱着看天边那一轮圆月。她不算是个多情善感的人,奈何这种灯火可亲的时刻实在太过于温情脉脉,令她不自觉地回想起幼年被父母悉心呵护的场景。

她应当还算是一个受宠爱长大的姑娘,父亲没有纳妾,只有她和大哥两个孩子,母亲的性子虽说不上有多宽广,但绝不至于小气。儿时的一切,跟后来的种种,当然两模两样。有时候,况遗怜自己也不大想得通,为什么口口声声说着为她好的父母,最后却把她逼得上吊跳井。

就因为她嫁不出去?就因为她嫁不出去?

未免太荒唐了。

这些事,不管什么时候想起来,心里总归有一阵迟钝的牵痛。遗怜抬手擦了擦眼角,元暮江的声音就在这时传来:“怎么,霍引渔那个吝啬鬼,节庆里也不带你出去登高望月吗?用得着自己躲在这儿偷偷看?”

遗怜回过头,天色暗了,不太能看清元暮江的神色。他的酒,也不知醒了没有,说话夹声夹气的,走路也不稳。

“怎么哪都有你,阴魂不散啊?”

元暮江又像是清醒了,他背靠在阑干上,面朝着遗怜说话,舌头并没有打结:“起风了,我来替你挡挡风……为什么总对我凶巴巴的?”

遗怜低头去玩手中的绢子,促狭一笑:“再怎么说,我还是你的再生父母……”

“况遗怜!”元暮江气得眉毛鼻子皱成一团,“你好好说话不行吗?”

就是为了逗他玩儿,这个年纪的男人,脾气跟炮仗似的,一点就着。嫁虽然没什么好嫁的,日常拌拌嘴却还有点意思。遗怜偏头一笑,不说话了,她坚信元暮江会更主动。

“欸,你也把手放过来。”

他的手掌应该有汗,摸过的阑干上都留有指印,遗怜捂住口鼻,微有些嫌弃。元暮江远远往她身前够,似乎要把她抓过去,遗怜拗不过,不情不愿走近几步,学着他的样子,把手放在他刚刚按过的地方。

“这有什么意思吗?”她问。

元暮江也笑:“没什么意思,可你又不会把你的手让给我牵。”

执子之手,与子成说,是这个意思吗?遗怜没有问,夜风吹乱发丝,她不得不站到背风一点的地方去。

元暮江并没有跟过来,他只是用一种极为暧昧的语气问她:“你启程回汝州那天,我可不可以去送你?就送到城门口,行吗?”

从他说话的口气,况遗怜不得不承认,他们的关系,似乎正在朝着一种天崩地裂的方向疾驰。她不害怕,也不觉得跟继子有了首尾是一件多么丢人的事情,饮食男女,人之常情罢了。

只是,元暮江好像并不是那个正确的人选啊?

从生意人的眼光来看,这笔买卖,不仅很难赚到钱,还有更大的可能血本无归。要去赌吗?就这样放手一搏?一个女人,真的可以随随便便拿自己飘若浮萍的后半生去下注?

那一晚,况遗怜陷进了前所未有的迷乱之中。

责天怪地,就是不忍心责怪自己,大概是人性里最软弱无能的一面

人生莫做妇人身,百年喜乐由他人。过去女人自己无法做主,过得十分不容易呀!

宝宝怎么又送花!谢谢宝宝!难得还有朋友会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