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书跪在最前面,应该已经主动承担了所有的罪责,紧咬下唇,满眼含泪。其他几个小丫头的神色也不轻松,俱提着一口气,生怕下一刻就被人牙子拖去发卖掉,从此生死不知。

出了这样大的纰漏,遗怜知道,她也逃不开。想跟霍引渔告罪,偏他又不看她,不听她说话,阿罗也不给她抱。

“霍仲明,我……”

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用了。她不该在看孩子的时候打瞌睡,这是肯定的,尤其那还是她未来丈夫跟前任妻子的孩子,是瓜田李下,是讲不清的嫌疑。给人家做继母,就是这样的,好也是不好,不好更是不好。

霍引渔最后还是选择叫丫头们退出去:“别跟这儿跪着了,赶紧去把廊檐下的火炉子收拾干净,下回大小姐要再磕了碰了,我再同你们算总账!”

这些话,听在遗怜耳里,更像是鞭子,抽在丫头们身上,却疼在她心里。一开始就知道是这样的,嫁进霍家,该类事件一定会层出不穷。半路夫妻,他有亲生的女儿,她却没有,婚后生活,必然是数不清的鸡零狗碎。

阿罗还是很信任遗怜,她从她父亲怀里探出头,依旧往遗怜身上扑。她甚至懂事到,会用没受伤的那只手给遗怜擦眼泪,她说:“阿娘不哭,都是阿罗不好……”

无可否认,阿罗需要母亲这样的人物来伴她长大,哪怕这个母亲并不符合预期,甚至在某些时候,还会出现十分严重的失职。可是阿罗需要……

霍引渔再一次感受到痛苦。

况遗怜今天的疏忽,太致命了。她怎么能放一个小孩子自己去吊炉上倒茶喝,更可怕的是,阿罗都被烫得躺在地上打滚儿了,那样撕心裂肺地哭,她听不见,她依旧坐在榻上做她的黄粱美梦!

她是真的还是装的?

认识这么久,霍引渔第一次对况遗怜的为人产生了怀疑。

那天下午,樊楼之行顺势取消,遗怜怀着对阿罗深重的愧疚,哪里都没去,留在静斋陪她,直到晚饭时分才离开。

走的时候,依旧是霍引渔护送。遗怜坐在马车内,他骑着马在前头开路。

心绪平复以后,霍引渔不免又有些后悔,那会儿不该对况遗怜那么凶的。她毕竟没有生养过,她就连做别人的继母,也只短暂做了三年,放她教养小孩子,肯定会状况百出的。

“遗怜?”他试探着问车内的人。

“嗯?”遗怜的声音,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放在以前,她肯定不会说这种软话。她这个人,很多时候说话都夹枪带棒,喜欢刺伤别人。想要她主动把软肋露出来,任人欺压,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他们认识,也快一年了,哪一次她不是占着道理把他骂得抱头鼠窜?她何曾这样低声下气过?

爱意这种东西,或许也在不觉间悄然生长。反正霍引渔还是柔声对遗怜讲:“阿罗的事儿,你吓坏了吧?”

是的,况遗怜吓坏了,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她跟自己即将要嫁的人,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只道:“阿罗毕竟不是我亲生的,要有个好歹,我不成千古罪人了?”

这也是霍引渔选她做妻子的原因,实诚,一口唾沫一颗钉,不屑于在言语间弄虚作假。今天的事,既给了霍引渔当头一棒,又让他萌生出一些奇怪的想法。

他舔舔唇,这样问出口:“其实我都明白,阿罗很喜欢你,你也很喜欢阿罗……”

遗怜在马车内点点头。别人生的孩子,其实也说不上有多喜欢,不讨厌罢了。人的本性都是同情弱者,阿罗小小年纪没了娘,又生得那样乖巧懂事,哪个大人见了都会想要尽其所能地呵护她、照料她。遗怜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

“我是这样想的,遗怜。既然你们母女这般投缘,不如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