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着好,遗怜便张着嘴,要桃酥再喂一口,惹得这小丫头生了气,把小银匙一扔,说:“哪有您这样的?真懒得没边了!”

遗怜也不生气,她喜欢逗丫头们玩儿,一门心思做寡妇的人,也就这点爱好了。

她们主仆俩没大没小地闹着,秋白却只惦记中侍大夫家那位郎君,拐弯抹角地,又把话扯回来:“您倒说说怎么样啊,依我看,这就是顶般配的人了。三十岁娶亲,晚是晚了点,可好事多磨,实在难得。前些日子您跟霍家来往也不少,那霍二少今年不也在三十岁上头?”

桃酥捧着大耐糕不让吃,遗怜做样子跟她抢了几回,败下阵来,反把自己累得有些气喘。天气越渐热了,衣裳尽管穿得少,汗珠儿依旧在额头上挂着,好在香靥凝红,柳腰如醉,难得还添了点活气,瞧着倒不似先前那样单弱。

又喝了口茶顺气,况遗怜才道:“霍家跟这位中侍大夫家,如今瞧着,自然是不相上下。可以后的事,就不好说了。霍家暂时落魄,连带着霍引渔也郁郁不得志,可他们家到底是公然维护过官家的。大娘娘纵然强权铁腕,不许官家过问政事,然江山代有才人出,官家再是慵懦、不济事,难不成大娘娘就没有寿数将尽那一天?既然官家迟早要亲政,将来君临天下,反攻倒算之时,谁身堕炼狱,谁直上青云,不用我明说了吧?”

听三太太这话,想必那位中侍大夫一定是替大娘娘办事的。这就难办了,秋白咬牙道:“这些日子,戚夫人那头倒也派了几波人来,不是请听戏,就是摸牌。您既然中意霍二少,为什么又一口回绝,不留一点余地呢?”

当然是因为霍家母子算计得太狠了。戚夫人不用说,本来对况遗怜就一千一万个瞧不上,再加上霍引渔又是那么个软塌塌的性子,嫁到他家去,怎么不得脱下一层皮来。

遗怜想想也就算了:“戚夫人眼高于顶,哪里会真请我去?即便我厚着脸皮去了,又不知是何等的羞辱难堪,何苦送上门去自取其辱呢。”

“还有霍二少啊,上回他见太太,还派人赠马,再上上回,他不也当着您的面儿,说了欢喜,难不成这些都是假的?依我看,这世上姻缘,凡郎有情、妾有意,就没个不成的。”

秋白侃侃而谈,恨不得把霍引渔列为半个姑爷。遗怜听得只想笑,鹦鹉架下的桃酥却撅嘴道:“我的好姐姐,你可别傻了。喜欢一个人,是说说就顶用的吗?霍衙内就算天天把喜欢我们太太挂在嘴边,只要他一日不带大雁上门,就不作数!未必我们就那么好打发,一匹马而已,哪怕小皇帝骑过呢,谁稀罕!要依我,太太日后竟不必再理会这个人,甚么凤子龙孙不得了,架子搭那么高,也不怕把自己摔死了。”

像这种话,又有一点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嫉恨。遗怜对霍引渔,尚且没到这地步,他们之间的关系,连熟稔都说不上,她犯不着对一个才见几面的男人满腔怨愤。就是挺平淡的,没感觉,也许真的是寡妇当久了的缘故,况遗怜那一颗心,似乎已成死水,再难起波澜。嫁不嫁,嫁给谁,她都提不起兴致去想因为结局都那样。

她这两天甚至动了念头,想告诉老太太一声,就搬去外面住。反正元家已经分家,元振献夫妻新想了个招赘的法子,不会从族中过继,三房这时候说要出去住,也是顺理成章。

唯一不好办的地方在元暮江,带他走吧,他还姓元,离不开宗族照拂,老太太想必也不愿意亲孙子流落在外。不带他走,又怕他闹,上回在书房,他还那样恋恋不舍挽着她的衣袖。

真是活见鬼了,遗怜想起元暮江还是觉得汗毛倒竖,尽管他们已经有大半个月没怎么说过话。再看那碟大耐糕也心烦,谁叫元暮江正爱吃这东西呢?话说回来,元暮江近来越发跟个饕餮一般了,天上飞的,水里游的,样样爱吃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