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遗怜却不管这些,一路横冲直撞到了九老太爷跟前,连礼也不见,只是阴冷冷地打量众人。最后在一个犄角旮旯里瞧见元暮江,他难得还聪明一回,快人一步迎上来,一面引着遗怜在元振业下首坐了,一面恭敬道:“母亲这边请。”

男人们虚张声势的地方,女人简直连站的地方都没有。遗怜甫一坐下,连话都来不及说,九老太爷就厌恶地吸溜了两下鼻孔。似他这般自诩族老的人物,面上装作不屑于同女人一般见识,暗地里却气个半死,不住朝元振献两兄弟递眼色,意思是要他们出面料理。

况遗怜的烈货性子在元家是出了名的,元振献兄弟一时也不敢拿她怎样,尤其元振业说起来还是天子近臣,要真把个欺负孤儿寡母的污名传扬出去,也实在有失身份。

思索再三,他还是只有对元暮江发作起来,厉声喝道:“这是甚么地方!还不快把你母亲请出去!”

二房正是得意之时,既是二老爷有令,就有识相的丫头婆子上前来攀扯遗怜。为首的是二房一位常年做粗活的嬷嬷,身后还跟着几个年轻一点的仆妇,这群人口里不停念三太太得罪,手上的动作却毫不客气,竟然想强行架起况遗怜往外拖。

遗怜情知自己势单力薄,拗不过这些蛮人,所幸还有个元暮江在身边。他好歹算半个习武之人,手上素来没轻重不说,又铜浇铁铸般孔武有力。因而,还不等那群人接近遗怜,先一人挨了元暮江一记结结实实的窝心脚。其中又以领头那个老婆子伤得最重,“呲溜”一声,竟直直飞出去丈远,误打误撞的,又把一旁的九老太爷吓得从太师椅上跳了起来。

当然,这也怪不得老爷子,忽然有个“空中飞人”朝自个儿砸过来,搁谁谁不害怕?要怪,就怪元暮江下手属实没分寸,把个趾高气扬的糟老头子捉弄得连话也说不利索。

趁着众人都去查看九老太爷的伤情,况遗怜没忍住瞪了元暮江一眼,意思是:看你干的好事!

元暮江则是一脸无辜,他素日闯下的祸,比这大的不知有多少,这位爷可是连继母的新婚之夜都敢瞎搅和的人,眼前这一点鸡飞狗跳,在他看来不过毛毛雨,落在身上也不疼。况遗怜越是对着他挤眉弄眼,他反而越发气定神闲。左不过,今天就是把天捅个窟窿,他那位名义上的母亲也会相伴左右。这似乎,能给元暮江增添一份莫名的心安。

只可怜了九老太爷,一把年纪,原就有个跛足的毛病要拄拐,经此一吓,更痛得连声嘶气,嘴里不停嚷喊道:“混账!混账!”

恶声恶气的,也不知道在骂谁。

只不过,任凭他怎样义愤填膺,也不要指望况遗怜会去赔礼道歉。事实上,她这个人历来就不具备多少贤妻良母式的涵养,幸灾乐祸倒是不少。

这样一闹,着急上火反而成了元振献两兄弟,九老太爷毕竟是他们请来的,真要把人气出个好歹,谁也担待不起。忙忙的,又使唤人去请郎中。

一时间,九老太爷身边乌泱泱围满了人,他忍痛望过去,发现“罪魁祸首”不在其列,脸色越发难看,顺手拿起桌上的茶盏,就朝元暮江所在的方向扔了出去,大骂他是不肖子孙。

元暮江听了这话,面色如常,他是最不怕听恶毒话的,元振文还在世的时候,比这还难听千倍百倍的话,不知说了多少。

九老太爷越说越起劲,就连死了的元振文也不肯放过,况遗怜听不下去,顾不得规矩体统,张嘴欲替继子分辩。反而是元暮江轻轻碰了碰她的衣袖,微笑着摆头,低声求道:“母亲,犯不上为这些小事儿着恼。”

遗怜看他似乎真没把那些腌臜话听进耳里,便跟着忍住怒火,没再说话。

他们母子的沉默自然又助长了九老太爷倚老卖老的气焰,他上气不接下气地骂骂咧咧,将近半盏茶的光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