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们一脸为难,遗怜却混不当一回事。况家说白了还是行商起家,商人重利,不会随时把繁文缛节挂在嘴边。况遗怜在元家这几年,外人看着是大家闺秀温婉贤淑,其实都是装相。她要是真的循规蹈矩,就会心甘情愿地守着元暮江到老到死,而不是时时刻刻都在盘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了。

遗怜歪过头去,刚想开口说话,左边虚笼着的发髻先散垂下来。她今天的头发挽得太高了,出门跟夫人们赏花吃茶还行,却禁不起骑马颠簸,老早就有一点摇摇欲坠。能挨到这会子,已是十分不易。

她又不知从哪摸了一只银簪出来重新把头发挽上,这才腾出空来吓那几个小姑娘:“你们不听我的话,一会儿摔坏了胳膊腿儿,我可不管。”

那几个官家小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选择听话,由仆妇们扶着,稳稳当当地跨骑在马上。过后,遗怜又挨个教了她们如何执鞭,如何用腿夹马腹,如何使用马蹬……

她教得认真,那几个女孩儿也听得眼睛都不眨。一切完毕,领头的那个女孩儿还客气道:“敢问姐姐尊姓大名?改日我们姐妹才好登门致谢……”

这种话,不过就是闺阁相交的套话,况遗怜当然已经不能算是闺阁女儿了,她是有夫之妇,将来或许还会是再嫁之身。她跟面前这几个容貌昳丽、前途光明的年轻姑娘,在外人眼里,自然也是天差地别。

就连遗怜自己,也不知道该用甚样的身份跟这群又年轻又明媚的少女相处。默了片刻,她还是这样介绍自己:“我姓况,况遗怜,从汝州嫁过来的。”

汝州况家显然不在这几个十二三岁女孩子的认知范围内,她们越发好奇地盯着遗怜看。

过后,还是只有看起来年龄稍大一点那个女孩儿亲热地喊了一声:“况姐姐好。我姓贺,单名一个珝字,家住城东,余下两位妹妹,一位姓秦,一位姓唐。”

如果况遗怜再多一点见识的话,在听到城东贺家的名号时,她就应该反应过来,面前这位锦衣女孩儿是哪位。只可惜,不论是元家还是况家,都不太有结交高门大户的机缘,对于真正的王孙贵女,况遗怜是没机会见到,见到了也说不上话的。

开玩笑,宣平侯和庆阳郡主的女儿,实打实的皇亲国戚,一般人上哪认识?

贺珝那头还在眼巴巴等遗怜回礼,凭她的身份,向来只给宫里的人行礼,今天也是受恩于人,才会刻意放低身段。谁知那个姓况的年轻媳妇却有点呆头呆脑,不过笑着点两下头,就预备一走了之,竟是连个正经万福也不道。

能在侯府里伺候的丫鬟,多少都会看一点眼色,眼瞧着贺小郡主被人轻慢了,她们赶忙伸出手去拦遗怜。

丫头们气势汹汹的,倒弄得好像是贺珝在仗势欺人。她有些不好意思,又解释道:“况姐姐的头发有些乱了,我带了梳头娘子来,姐姐不嫌弃,就请随我走一趟,重新梳一回髻罢。”

遗怜哪有心思跟这群小姑娘玩描眉画鬓的把戏,笑着摇了摇头:“我就不去了,你们玩罢。”说完仍旧施施然走了。

等她走远,秦家和唐家那两位姑娘才又围着贺珝说起来话来。她们几个在京里都算是出了名的大家小姐,走到哪里不是前呼后拥,像这样不被人识破身份,还真是生平头一遭。

贺珝也觉得有意思,朝树荫下的况遗怜看了又看,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转脸又吩咐得力的人下去查,看这个女人是什么来头,日后再见才有说法。

遗怜自然是没想那么多,她见杏花开得好,就自己摘了往头上簪。小马骑着横竖是不过瘾,干脆在树荫下坐着,等秋白牵新马回来。

等来等去,秋白没等到,却等来了霍家的人。

霍引渔应当也在离这儿不远的马场上撒欢,不知怎么撞见遗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