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再胡说,原本老人家明年八十八岁将至,按迷信的说法,那之前总会有个难过的坎儿。最后有人沉默地喝了口酒,说这都是别家的事情,帮完忙也记得嘴上积点德。
游远看了冯栩安一眼。她坐在主桌上,礼貌地起身谢客。这场面格外残忍刺眼。
游远让楼清川和秦新琼帮忙招呼,他先送冯栩安去休息。
老屋和二舅姥爷家分布在水塘的东西两侧。游远牵着她绕过河岸,将喧嚣留在背后。村里的月亮格外大,照得灰色的房屋瓦片惨白。铁门背后的杏树伸着干巴巴的树枝,粗壮的树干顽强地跨越了无数个冬,挺立了几十年。
她停在树下静静地看着老屋。
老屋像是被姥姥抽走了最后一丝生命。从此后,屋内再也不会有一盏灯为冯栩安主动亮起。
她背对着他,疑惑的声音委屈万分,“游远,你说姥姥走之前为什么从没提过我呢。”
其实姥姥走的时候已经失去了意识,一句话也没留。可在她失去意识之前,同样的话叨念了太多次,游远慢慢也听清了,都与冯栩安无关。
王玉哲,是冯栩安的母亲。王玉山……他不知道是谁,想必是冯栩安的舅舅。
他心里又开始沉重,他确定冯栩安没有舅舅。
游远摸了摸干枯的树枝,嘎巴一声,竟然断掉了。原来它只是在努力绷着,熬过一个个冬。
他在她身后徐徐说道,“可是她去找你了。最后一刻你在她身边。她相信你,所以不再担心你。”
“游远。”冯栩安声音开始颤抖,“我再也不是小孩子了……从此以后,我真的长大了。”
原来至亲去世和突然被捅了一刀感觉很像,在第一瞬间都感受不到痛。等痛感袭来时,伤口早已血流如注。
她干涸了许久的眼睛终于决堤。冯栩安转过身撞进了游远的怀抱,哭得像个绝望的孩子。
游远觉得她撞进了他的灵魂里。他魂魄的影子被撞得宽大修长,从此他必须安稳又强大,才能接得住她的拥抱。
他眼眶酸涩,抚摸着她的头发,想把体温带给她。
“冯栩安。我爱你。”他声音很轻,“不是因为同情,也不是因为股票,只是因为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很幸福。”他顿了顿才道,“幸福很难。”
游远的目光落向远处的山。乌鸦停在干枯的树枝上,劲风吹过,它们张开翅膀就此离开,痛苦的呼喊声在天地间回响。人世间不是块无邪的乐园,没有人能完满地走过这一辈子,只能努力将幸福拉长。
***
二舅姥爷家的宴席快散了。
冯栩安几日没睡,大哭过后终于合上了眼睛。楼清川那边在催游远过来搬东西,便换了秦新琼过来看着冯栩安。
方煜行今日过来的确只是为了吊唁。这饭吃的食不知味,他只在拜祭时看见了冯栩安,对她道了句节哀。早年他也见过姥姥几次,想到冯栩安的家庭状况,他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苍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