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面走到葛大床前,向葛大细细观看,一面向喻氏道:“姐姐,且别悲伤。天有不测风
云,人有旦夕祸福。吉人自有天相,不久自然就好,快请大夫要紧。”喻氏道:“正是呢。
这几天请了大夫,诊脉服药。可是服下药去,一些儿效验也没有,我们家中。都靠着做买卖
生意,才有些饭吃,如今你姐丈一病了这许多日期,每天又得请大夫撮药,那一件不要化
钱,又不能开店赚钱。把你姐丈没有生病的时候,每天节省下的一些,早花个精光。这几天
还亏是典了些衣服,方能请个大夫。这般下去,怎生得了呢?倘是你姐丈得些什么,那越发
的没法料理哩。”说到这里,双目之中,两行清泪,早向下直挂,声音也变成了泣不成声,
敬天听了,心中很是悲伤,便把葛大面上细细一看,见葛大面色,已枯白的一些血色没有,
又带着一般黑气,双目下陷,两颧削缩,上下嘴唇,都烧的焦黑颜,已是瘦的不成模样,知
道病势非轻。正欲回身向喻氏商议,恰巧葛大这时,猛一睁眼,见敬天立在床边,便点了点
头,带着喘道:“兄弟,你来了吗?我却不成了。你姐姐同你外甥,都要你照顾些,我死了
也感激兄弟的大恩。”说毕,痰气上涌,忙伸手向喻氏要茶。一双枯手,却瘦得似鸟爪一
般,只抖个不住。敬天瞧了,心中忍不住一酸,双目中的悲泪,禁不住流将下来。又怕葛大
看了伤心,反添了病症,忙把手帕抹过,低声道:“姐丈何必这般的伤心。只要请个好大夫
来,服下药去,自然病就好哩。”喻氏这时已取上茶来,端到葛大口边。葛大喝了一口,点
头道:“但愿如此,可是不中用的了。兄弟,可得瞧同胞面上,你姐姐总要你照应。”敬天
一面安慰葛大,一面向喻氏道:“姐姐,这几天请的是谁来瞧病呢?开下了什么药方?”喻
氏即在床前抽屈之中,取出了药方,给敬天观看。敬天看了,知道是伤寒重症。药方上的药
案,开得十分凶险。又瞧见葛大病体,知道很是厉害,心中也很着急,便向喻氏道:“姐
姐,如今也别说旁的,开店做卖买,那自然是不成功的了。姐丈病症既然这般的沉重,赶紧
的找个好大夫瞧瞧。病好之后,方能再做生意。不然这般的拖延下来,越发的不好呢。”喻
氏道:“话是不错的。只是兄弟你知道的,似你姐丈这般光景,请几个普通大夫,撮药等病
中费用,已是很难的了,怎能去找好大夫呢?那里来的钱呀?”说着,不觉又呜咽起来。敬
天忙道:“姐姐,且别悲伤,这不是哭的事情。我的家景,也不大好,不然,这一些些还用
说的吗?如今这样吧,我先借十块钱给姐姐,请大夫要紧。姐丈好后,再还我就是。”喻氏
点头道:“兄弟的景况,我也知道的。可是如今是没法的事,只能这般的了。待你姐丈病好
之后,再归还吧。”敬天道:“姐姐这倒没有什么,彼此都是至亲,也无用客气什么。谁没
有困难的日子呢?”当下即在腰兜内取出了十块雪也似的大洋,交给喻氏,喻氏收过,敬天
又安慰了一回喻氏同葛大,又向生姑道:“生姑,前天你母亲托人寄信来说,停几天要来瞧
你哩。”生姑本很想念母亲,听敬天这般说法,心中甚喜,便点了一点头道:“姨夫,母亲
来了,千万请他老人家来瞧俺,俺正想念呢。”敬天道:“那是自然,我还有些事呢?你在
这里,好好侍奉你家公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