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他语气愉悦,倏而神情一变,眸光狠厉地看向他,嗓音森然:“你以?为你们是?对谁下的手?你以?为你们如今还?能好端端坐在?这里教我做事,又是?托了谁的福?倘若她?真有什么事,你们这两条贱命,也不?过堪堪能做个?添头。”
谢玄奚站起来,慢条斯理地拂了拂衣袖,“便将宴设在?花厅里吧,把这两个?……”他顿了一下,“把他们带下去,到时?候洗一洗身上的血腥味,再?把嘴堵上,别惊扰了我们的贵客,就让他们在?屏风后看着,大理寺是?如何宴客的。”
“听?闻三年前襄北大旱,百姓之间亦曾易子?而食。同样是?啖食至亲血肉,也不?知程夫人和郭老夫人,又将会是?何种心情?”
郭奕浑身不?可自抑地颤抖起来:“疯子?、你真是?个?丧心病狂的疯子?!”
谢玄奚颔首:“这都被你看出来了,郭公子?果然慧眼如炬。然而慧极必伤,这却也不?是?什么好事。你说?呢?”
郭奕看着他,仿佛恨不?能饮他血餐他肉一般,双目赤红,整个?人的身子?却慢慢地塌了下去,脊背一点点地弯倒,直到贴在?地上,他哽咽着开口:“我说?、我说?……”
谢玄奚慢声问道?:“说?什么?”
“是?我干的,全是?我”
“郭兄!”一旁的程显听?他开口,顿时?怒声喝道?。
谢玄奚面色一凝,微微抬手,吩咐狱卒:“拖下去。”
刑狱中顷刻间又沉寂下来。
“郭公子?,说?罢。”谢玄奚重又温声道?。
郭奕抬起脸,遍布伤痕的手已经弯曲得不?成样子?,他颤着手扒开脸前散乱的长发,神情恍惚地看向谢玄奚。
狭窄的甬道?里一丝风也透不?进来,四周灯烛沉静,往日里吵闹的刑狱在?此刻仿佛一根针掉落的声响也能清晰可闻,而谢玄奚就那么芝兰玉树一般的模样站在?他面前,分明残酷暴戾,却又仿佛眼含慈悲,他竟一时?分不?清眼前这人,究竟是?悲悯众生的诸天神佛,还?是?冷血嗜杀的十殿妖鬼。
他的手指深深嵌进泥地里,忽然咬着牙开口问:“如果我说?了,就能放过我的家?人?”
谢玄奚坐回黄花梨木官帽椅上,心情颇好地道?:“那要?看郭公子?说?了什么。”
他屈指敲了敲扶手,温声道?:“毕竟现在?能谈条件的人,是?我,不?是?你,”
郭奕咬着牙,再?度伏倒在?地,痛哭起来。
他虽然出身世家?,然而父亲昏庸,嫡母不?慈,长兄不?仁,是?以?他从年少时?便知道?,在?家?中唯有韬光养晦,装得一副无能蠢相,才能换来姨娘与自己的一时?安宁。然而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于是?他费尽心思搭上了迟大人的线,由?迟大人举荐进了户部,因着这层关系,嫡母与长兄虽然对他十分不?满,但到底不?敢再?与他和姨娘为难。
可迟大人竟就这么死了。他在?户部尚且还?未崭露头角,迟党又在?朝中被频繁针对。嫡母见状,便故态复萌,甚至变本加厉地欺辱起姨娘来。
“……迟大人生前便不?愿见谢家?与崔家?交好,一个?已是?世家?大族,累世簪缨,一个?虽只三代,但却军权在?握,倘若两家?结盟,朝中焉有寒门立锥之地?为承大人遗志,迟党一直在?暗中计划此事,直到白鹿山,他们才终于找到机会。”
谢玄奚了然颔首:“所以?林子?里我的马忽然发狂也是?你们做的?”
“是?……我、我命人暗中跟着你,在?你必经之路上埋下铁钉,马蹄踩中铁钉,必然吃痛发狂……”郭奕说?完,又连忙道?,“但我们从没?想过要?伤你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