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植筠搁笔只道:“过来。”

“我不,我不过去。”太史筝使劲摇头,扒着门框不肯撒手。

看来,强硬不成,只得利诱。

崔植筠低头摆弄镇纸,思量再三后,朝筝开口:“太史筝,你今日若肯抄经,明日回门见过岳丈,我就带你去桑家瓦子逛逛。”

桑家瓦子是东京城最大的瓦肆。

崔植筠并不喜欢此等市井之地,他只觉聒噪无趣。可门下授课的年轻学子,却最喜欢这类地方。他便也觉得太史筝会喜欢这种热闹欢腾的地方,这才作为条件跟其交换。

可人怎么没了动静?难不成是不喜欢?

崔植筠捉摸不透,抬头便要相问,却见太史筝已是一声不响地站在了案前。

崔植筠望见眼前人脸上满是欢喜模样,她在他面前开了口:“真的吗?郎君真的会陪我去吗?不会是骗我的吧?玩到几更都可以吗?”

太史筝扶着桌案越靠越近,崔植筠连连败退,似初见时那般躲闪。

“我不食言。”他垂了眸。

筝便在他的视线之外默默搬来一把圆凳,并排搁在了崔植筠的旁边。而后,乖巧坐下,筝用双手拍拍大腿,歪头望着身旁的儿郎浅笑道:“崔博士,学生准备好了。动笔吧”

崔植筠闻言拿起自己常用的那杆笔,无言朝筝,有种说不出的慌乱。

太史筝却坦然接过笔杆,抬手比对着经卷上的内容,准备大展拳脚。

崔植筠在旁侧身相对,再不曾回头。

只是…这身边人抄经就抄经,缘何会时不时发出些或认可,或质疑的声音。

“嗯,这个不错。”太史筝点头啰啰嗦嗦。

“啊,那个不好。”太史筝摇头念念叨叨。

这人总不至于,是用嘴来抄经?好奇心大过羞意,崔植筠忍不住转头看去。

可当他在定睛瞧见宣纸上那被太史筝书写的远看歪扭,细看颠倒的字迹后,只觉两眼一黑,差点没气昏过去。

八斗之才娶了个玩世不恭的妻,实在斯文扫地。

“太史筝。”崔植筠沉声唤起她的名。筝没去搭理,崔植筠又作提醒,“太史筝,别写了。”

筝写到忘我,竟哼起小曲。他便不自觉提高了声音,“太史筝,我说别写了”

可崔植筠的声音似是大过头了,屋内只余下一片死寂。太史筝懵懵停了笔,“怎么了?郎君。你改变主意了?可我现在觉得自己干劲十足,别说三十万字,就是六十万,九十万。我都不在话下。”

太史筝大言不惭。崔植筠瞧着她那信心满满的样子,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若是告诉太史筝,她以这种似“群魔乱舞”般的字迹抄经呈给母亲,必然是火上浇油,适得其反,岂不打击她的自信?可若不说,以后的事怕是会麻烦到不可收场的地步……

崔植筠陷入两难。

“郎君?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啊?”太史筝不解追问。崔植筠沉默片刻,看来只有一个办法…

那便是他替太史筝抄了送去。

可也怪他方才怄气言说要抄《楞严经》,三十万字就是他抄,最少也要抄上七日时间。

如此…那便……

只瞧崔植筠猛地伸手,将太史筝面前的经书合了上,“没什么,就是我突然想起,母亲近来多读《金刚经》,抄写此经想必效果更好。此经一篇五千余字,如此我们抄写七遍,亦是功德无量。如此,我们也能赶在明日前给母亲送去。”

崔植筠自将话圆了回来。

“五千余,七遍,就是三万五千多字。少了好多,那我听郎君的。”

筝欢欢喜喜,说着又倒腾出一张干净的纸。

崔植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