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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停在福源坊那会儿,正赶上邻里们出来支摊。只瞧仓夷一下马车,招呼声便接连四起,半晌都不曾断过。筝就乖乖跟在仓夷身后,好似天家出游,受人追捧。

筝举目看,仓夷终于到了那属于她的天地。

悠然自在,从容不迫。

“夷丫头许久不见你,今日怎么得闲回来?又来看你孙婶和李家阿姊呢?”东边卖萁豆的大伯,说着盛出一份新鲜出炉的萁豆,走出摊位热情朝仓夷塞来,“来来来,叔新炒的萁豆,拿着吃。”

仓夷赶忙推让,“梁叔,梁叔。多谢梁叔好意。不用不用,都是吃过饭来的。”

大伯却依旧执着,“夷丫头,拿着拿着,好不容易来一趟,如何不让叔好好表示表示?你尝尝,也算替叔拿拿味道。往前,你可没少帮叔的忙。”

怎料,仓夷更倔。硬是不肯收下,于是乎,就在这么来去的推搡之间,大伯竟趁其不备嗖的一下,将萁豆扔进了筝的怀里。

大伯说:“那你不吃,我给身后这位娘子吃。”

筝是头一遭见这样的场面,瞧她抱着萁豆左右张望,不知所措地看向仓夷,一脸茫然。

筝大呼:“嫂……嫂嫂,不是我,我没有拿……”

仓夷被筝逗得直笑,既是如此,她便也不再推辞,“行吧,行吧。梁叔盛情,东西我就收下了。只是您下一回,可不兴这样了,您快些忙吧。快上客了。我还有事,就先行了。”

大伯说好,仓夷颔首告别。筝赶忙抱着萁豆弯腰道谢。

追随仓夷前行,二人又至远处的西边。

“夷丫头,真的是夷丫头!”

“夷丫头,你上回帮忙找来的人参,真是救了我家老头子一命。可你硬是连钱也不肯收,老婆子我都不知该怎么感谢你。”西边卖水木瓜的阿婆瞧见仓夷,回忆起那日的无助,抹起感动的泪。阿婆将锅中新鲜腌渍的木瓜,盛出了一份捧到了她的面前,“老婆子,就这些手艺,夷丫头别嫌弃。”

筝再去看,她以为仓夷会拒绝。

没想到,她却猜错。

仓夷竟眉眼含笑接过了阿婆手中的水木瓜,她说:“我怎么会嫌弃!柳家阿婆的水木瓜,是汴京城最好吃的水木瓜。我在伯府就会常常想念,只不过一直抽不开身回来。多谢阿婆,我会好好享用的。”

“筝,你一起来尝尝。”

仓夷转眸唤了太史筝,筝却愣着没应。

福源坊,嘈杂,混乱。

偶时还有尘土飞扬,地上的石砖,也不胜御街前头干净明亮。

筝就站在这样一个车来人往的巷口,莫名望向逆光站立的仓夷。

恍惚一瞬,筝忽而意识到,或许就是在某个这样的下午,大哥疲惫了一天,不想归家,又漫无目的,便垂头丧气坐在街角。突然人群之中,有个这样温柔善良的娘子闯进了他的视线,扫去他一日的疲惫,让他觉得这日子并不是同想象中那么不好,一切看起来都还有希望。

所以,其实不是崔植简拯救了仓夷,

应该是仓夷拯救了崔植简。

仓夷就是希望。

筝觉得故事理应如此,能从那样的经历中脱身的人,一定无比坚强。仓夷没有忘本,她的身上也没有伯府少夫人骄傲的姿态,无论今后的多少年,她依旧是街坊一块养大的夷丫头。

她是个很好的人。

“筝?你想什么呢?”仓夷端着带着酸涩的水木瓜走向太史筝。

筝这才回过神微笑起来,“没想什么啊!”

“你快尝尝……”仓夷想要递去木签,筝却没接,她徒手捻起一块水木瓜放在口中,直呼:“好好吃~”

仓夷笑了,笑她还是这么可爱